() 啪!
暖黄灯光大亮, 辉映了整座宽阔的客厅和二楼。
吴雩定定站在门口,良久才低头换上拖鞋,走进了这熟悉的家。
这是整整四个月以来, 他第一次回到这座津海市顶级小区的复式公寓。
落地窗外风雨如晦,客厅里弥漫着一股空气长久静止不动的味道, 厨房台面上还散着一个装满了零食的超市购物袋, 点心包装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灰。书房门敞开着, 半凌乱的桌面上还散着刻刀、布垫和小聚光灯,所有物品都维持着主人匆忙离开时,留下的最后一刻情景。
吴雩拿起刻刀,神情微微恍惚。
……“帮我也刻一个吧。”“笔画太多了吧?”“刻什么都行, 只要是你的名字都行。”“你是怕以后分手了我留着戒指解释不清对吧?”“你这么优秀的对象……”“你已经答应了这辈子跟我过, 如果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你根本拦不住!”
……
吴雩视线投向书桌后那张空荡荡的转椅,他仿佛再次看见自己坐在那里, 与紧逼不舍的步重华僵持着,刻刀停顿在半空中,不论如何也无法在戒指内圈刻上“吴”字的第一笔,紧接着电话就响了。
是许局打来的。
就在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 彭宛被绑架的消息如同重磅炸弹当头砸下, 将他们两人之间辛苦维持的、如履薄冰的和平轰然引爆,从此一切支离破碎。
白雾在书房安静的空气中一拂而散,那是无声的叹息。
吴雩放下刻刀,转身走出书房, 去外间开了中央暖气。已经快六点了,步重华十多个小时不眠不休,现在还在市局开会,他一定焦急盼望着能在明早离开前回家一趟,哪怕只是待几个小时也好。
但家里其实也没什么吃的,冰箱里的蔬菜早就坏了。吴雩随手清理了下,打电话叫了个外卖,然后去卧室脱下外套,正要解开笔挺的制式衬衣纽扣,突然瞥见主卧衣帽间里的柜门开着,不由微微一怔。
随即他想起来,是自己没有关。
杨成栋带着五桥分局一帮刑警上门抓人那天,他匆匆给步重华收拾了几件衣服,往背包里一塞便疾步冲出门,身后什么都没顾上。
吴雩走过去,随手便要关上门,但那瞬间仿佛命运从岔路倒退回原点,沿着注定的路线继续向前推行——他的视线就像四个月前一样,再次落到了满排大衣下那个保险箱上,莫名地顿了顿。
那个下午的场景突然在脑海深处重演,他听见步重华在大门外哐哐敲门,进屋时不由分说给了他一个用力的拥抱,好闻的雨林气息扑面而来;然后他们接了个吻,步重华塞给他一个装满零食的超市购物袋,头也不回径直进了卧室衣帽间,心情似乎非常愉快……
那身影拐进主卧那一瞬间,吴雩无意中一抬头,看见步重华胳膊里夹着一只小提包。
那是个黑色的,有拉链,鼓鼓囊囊像塞满了东西的手提包。
然而当时他并没有注意,拆了个棒棒糖叼在嘴里,回到书桌前继续在戒指上刻字,当他听见步重华换好衣服离开衣橱,走进书房时那个包已经没了。
——包里是什么?
吴雩心脏狂跳起来,蹲下身望着昏暗中安静的金属箱,许久后伸出手,轻轻碰了下密码按键。
步重华所有跟工作有关的设备密码都很讲究,但个人密码却简单而统一,大概因为工作狂本来就没什么私人空间,再说一个常年独居的人根本也没什么好防备的。吴雩连步重华的私人手机解锁码和支付密码都知道,当然也能打开这个保险箱,他拇指在半空中悬停片刻,安静的大房间里终于响起了按键轻响,紧接着咔哒一下,金属箱果然开了。
那里面是一个黑色的手提包。
吴雩瞳孔微微放大,取出那手提包打开,双手无来由地冰凉不稳。
下一刻,满包文件照片从他膝上滑落,哗然撒了一地!
仿佛巨剑铿锵嗡鸣,丧钟于虚空中敲响,震得人五脏六腑俱焚。吴雩的部视线都凝固在脚边那张彩色扫描件上,耳膜深处轰然发震,瞳孔放大到极致,神智灵魂一片空白——
粉衣白裙的年轻女人蹲在小树林前,她怀里的小男孩自下而上盯着镜头,满目懵懂,神态紧绷。那稚嫩的目光穿越聚散离乱的岁月与战火纷飞的时空,与二十多年后的吴雩互相对视,彼此瞳孔深处都映出了对方相似的面孔,以及一模一样天生向下的唇角。
——拾壹月贰伍日,母亲
解行
“……”吴雩半跪在地,久久盯着那两行字,所有血腥答案都在字里行间呼之欲出。
彭宛死不瞑目的双眼、暴雨夜翻滚燃烧的车辆、从顶楼纵身跃下的张博明、乃至于十年前一遍遍发出却无人应答的求救信号……真相终于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