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盘负手立在窗漏前,看着黄昏下外面御园的冬景,自有一种威凌天下的气度,内侍报上项少龙来临,退了出去后,淡然道:“太傅请到我身旁来!“
项少龙感到他愈来愈“像“太子了。移到他左旁稍后处站定,陪他一起看着园外残冬的景色。
小盘别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去,轻轻叹了一口气。
项少龙讶道:“太子有什么心事呢?“
小盘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道:“我有什么心事,谁能比太傅更清楚哩!“
项少龙微感愕然。
小盘还是首次用这种“太子“的口气和他说话,把两人间的距离又拉远了少许,感触下,不禁学他般叹了一口气。
一阵不自然的沉默后,小盘道:“昨天吕相国对我说了一番非常奇怪的话,说这世上只有三个人真正对我好,就是父王、母后和他吕不韦。但三人中,可助我一统天下的,却只有他一个人能办到,教我不要相信其他人,他们只属供我成就不朽霸业鸿图的踏脚石。唉!看来他真把我当作是他的儿子,又以为我也心知肚明了。“
倏地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瞧着项少龙,低声道:“师傅!他为何要说这番话呢?是否针对你而言?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可登上王位,他却好像已把我看成了秦室之主,这事岂非奇怪之极?“
项少龙被他看得心儿狂跳。
换了往日,他定会责他不应称他作师傅,可是目下为他霸气迫人的气度所慑,兼之他竟能从吕不韦的说话中,推断出吕不韦和他之间有点不妥当,显出过人的敏锐和才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小盘恍然,回复平常的神态道:“看太傅的神情,吕相国和太傅间必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接着神情微黯道:“太傅仍要瞒着我吗?“
项少龙这时才有空想到小盘提出的另一个问题。
自己知道小盘很快会因庄襄王的逝世登上王位,皆因此乃历史,可是吕不韦凭什么知道呢?除非我的天想到这里一颗心不由跳得更剧烈了。
小盘讶道:“太傅的脸色为何变得如此难看?“
这时项少龙想到的却是:历史上所说庄襄王登基三年后,因病去世根本就不是事实。
庄襄王根本是给吕不韦害死的。否则他不会在这时候向小盘说出这番奇怪的话来。
自己怎能任他行凶呢?
他的心跳得更剧烈了。
自己真蠢,盲目相信史书和电影,其实早该想到这可能性。
假设他把所有事情,和盘向庄襄王托出,他会怎样对待这大恩人呢?
以他和庄襄王与朱姬的关系,他的说话肯定有很大的说服力。这样能否把历史改变?
项少龙猛下决心,决定不顾一切,也要设法挽救庄襄王的性命,如此才对得住天地良心。
就在此时,一名内侍奔进来哭道:“禀上太子,大王在后廷昏倒了。“
小盘立即色变。
项少龙则手足冰寒,知道已迟了一步,终于改变不了历史巨轮转动的方向。
同时想起刚才廷会时吕不韦眼中闪过的杀机,明白到那竟是针对庄襄王而发的。
今趟他又输了一着,却是被虚假的历史蒙蔽了。
八名御医在庄襄王寝宫内经一晚的力抢救,这秦国君主已醒了过来,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御医都认为他中了风。
只有项少龙由他眼中看出痛苦和愤恨的神色。
他的脉搏愈来愈弱,心脏两次停止了跃动,但不知由那里来的力量,却支撑着他,使他在死神的魔爪下作垂死挣扎。
当吕不韦趋前看他时,他眼中射出愤怒的光芒,口唇颤震,只是说不出蹩在心里的话来。
朱姬哭得像个泪人儿般,赖一众妃嫔扶着,才没有倒在地上。
秀丽夫人和成虫乔都哭得天昏地暗,前者更数度昏厥了过去。
小盘站在榻旁,握紧庄襄王的手,一言不发,沉默冷静得教人吃惊。
获准进入寝宫的除吕不韦外,只有项少龙这身分特别的人,与及徐先、鹿公、蔡泽、杜壁等重臣,其他文武百官,在宫外等候消息。
庄襄王忽然甩开小盘的手,辛苦地指向项少龙。
吕不韦眼中凶光一闪,别头向项少龙道:“大王要见你!“说罢退往一旁,只留下小盘一人在榻侧。
项少龙心中悔恨交集,若他能早一步想到吕不韦狼心狗肺至会害死庄襄王,定会不顾一切地把他的奸谋揭露出来。可是却斗不过命运,终是棋差一着。
他来到榻前,跪了下去,握紧了庄襄王的手。
庄襄王辛苦地把黯淡的眼神注在他脸上,射出复杂之极的神色,其中包括了愤怒、忧伤和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