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来,这一晃便是一月过去,桃李谢去海棠盛,清风暖意山间来。
顾如许光着脚丫,倚在庭院中的美人靠上,惬意地喝着季望舒刚熬好的冰糖山楂水。她这月的小日子刚过去,肚子不疼了,吃嘛嘛香,通身舒畅。
近日江湖明面儿上至少颇为太平,此生阁给她送来的消息也多是各大门派的家长里短。
其中是件大事的当属华山与武当的两位掌门抢地盘儿终于还是谈崩了,在枫桦山下打了一架,两败俱伤,结果让北拳门捡了个便宜,实在是江湖一大笑话。
再便是楚京的恭仪郡主在犀渠山庄眼皮子底下被红影教绑走,虽说人平安回来了,这事儿可没那么简简单单揭过去。
此事传到了当今圣上耳朵里,惹得龙颜震怒,万幸郡主出面回护,剑宗沈宗主与少庄主亲自登门赔礼,给足了弘威将军面子。
爱女遇险,岳将军心里自然不大痛快,但此事也不能怪在剑宗头上,他自己派出去的亲信也没能护好郡主,传出去颇为丢人。
听闻恭仪郡主知书达礼,心善存仁,再三表示不愿闹大此事,既然回来了,变和和气气地将不快揭过去罢了。
顾如许听到这,手中的红糖水险些没端稳。
知书达礼?
心存仁善?
她看了看后脑勺还有些肿的林护法。
哦。
诚然有些小打小闹,至少阎罗殿中还是该吃吃该喝喝,卯时起身亥时歇。
沈虽白送来的红糖与阿胶还挺管用,她喝了一月,手脚暖了不少。
只是这天儿渐渐热了,就想喝点冷的……
她环顾四周,确信没人之后,小心翼翼地从桌底下摸出一只小锦盒,揭开盖儿,盒中是几块冰。
这可是她凌晨起身,避开众多下属,从山中冰窖里凿回来的,就指望搁进这碗山楂水中尝一尝……
“顾!如!许!”景门边,少年一声呵斥,吓得她手一抖,筷子上的冰块吧唧掉在了地上,滚了一层灰。
顾如许:“……”
她不动声色地将那冰块往草丛里踹了踹,灿灿地抬起头,正迎上少年暗含怒意的双眼。
兰舟绷着脸,一眼瞅见她方才踹进草里的冰块和锦盒,晶莹剔透的冰块骨碌碌地滚了一圈草泥,欲盖弥彰可惜这冰抠得大了些,化得太慢,被他逮个正着。
“不是告诉过你体寒不许吃冰么?”
顾如许被他吓了一跳,有些心虚:“……这不是天热么?你看我如今哪都好,就吃一点儿,不碍事的。”
兰舟拧眉剜了她一眼:“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我刚给你开了药,你想吃冰,可要想清楚。”
他是半月前从束州回来的,听闻顾如许招惹了弘威将军府,还被人行刺,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转眼又见她屋里摆着上好的红糖与阿胶块,随口一打听晓得了是谁送的,气得想当场丢了这些玩意儿,却见顾如许腹痛难忍,脸色苍白地窝在那,一时软了心肠,又板着脸去给她熬红糖姜汤。
东西是好东西,但一想起是沈虽白送的,他就想捏碎这些玩意儿。
然心里再隔应,他也得先顾着屋里还有个疼得哎哟哎哟直叫唤的人。
顾如许比他想象中还要怕疼,何况底子本来就差,离了汤婆子和红糖水,夜里能疼得冷汗涔涔,整个人瞧着跟重病似的,好不吓人。有时候疼得狠了,还神志不清,缩在那委屈地直掉眼泪――他见惯了她这几年似是无坚不摧的要强样儿,便是挨了刀子,也没见皱一下眉。
五年了,都没见过她的眼泪。
如今突然看见她哭,他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这几日,他同孟思凉商量着给她开了两帖药,一帖暖身,一帖止疼,好歹让她好受了些。
沈虽白后来还托人送了些珍贵的药草,他一并收了,却是绝不会告诉顾如许的。
今日他刚巧路过,便来看看给她号一号脉,哪成想门还没进呢,就见她鬼鬼祟祟地掏出一盒冰块,试图往手边的山楂水里放,简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强烈的求生欲告诉顾如许,最好不要得罪大夫――诚然这个小大夫已经被她狠狠抽过屁股了。
她灿灿地收回手,底气顿无地嘀咕:“不吃就不吃嘛,这么凶……”
见她还算识趣,兰舟也就不同她计较了,暼了她一眼:“手给我。”
她乖乖地伸出手,让他把脉。
略一沉吟,他道:“好些了,每日午后按时服药。”
她一连喝了七日的药,如今听见“药”,胃里就阵阵泛酸。
“苦死了,不喝行不行?”
他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在她燃起希望之前坚决地答复了她。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