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雀啁啾,晨露依依,今日的琼山一如既往的教风淳朴,和平友善,除了后厨多买了一扇猪肉之外,能值得多说几句的,便是红影教敬爱的教主大人,她又双叒叕闭关了。
这在红影教中,其实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因为教主大人她对于闭关似乎有着极为偏执的喜好,从前也经常是一言不合就把自己锁在后山石室中十天半个月都不见人影。起初是因为总跟兰公子吵嘴,不知从何时开始,倒是成了教主的习惯。
渐渐地,大家也都不足为奇了。
啊,听说教主又闭关了。
哦,教主这回要把自己关多久?
我猜十天。
我猜十五天!
我猜二十天!
……
总而言之,教主闭关了的消息,在阎罗殿内,还没有后厨那扇多买的猪肉来得新鲜。
“兰公子。”林煦找到兰舟时,他正站在石室前,一言不发地盯着那扇门。
“她进去多久了?”兰舟的脸色似乎有些沉。
顾如许三天两头闭关的癖好他是知道的,每每出关,她的内力乃至武功都会更进一层,诚然这其中发生过什么,他无从得知,但她这回闭关,同林煦讲了,同卫岑讲了,还嘱咐了孟思凉看顾他一些,偏偏就是没有同他说一声。
这种显然将他视为孩子的做法令他很是不满,今晨起身时,却被告知她已经进了石室。
闭关之人,静心与专注最是要紧,被人打扰走火入魔的先例比比皆是,那道门一锁,便不容任何人踏入,有了上回的前车之鉴,破门而入这种事,他是再不会做了。
“是,教主天刚亮那会儿,便闭关了。”林煦答道。
“她的狗呢?”他忽然想起那只黑白分明的蠢狗了,而林煦欲言又止,他犹豫地看向那扇门,“……她把狗带进去闭关了?”
“教主说银子很乖,没事的时候还能陪她解解闷。”林煦尴尬到。
兰舟:“……”
闭关带着一只狗解闷,可真是闻所未闻。
“罢了。”他揉了揉眉心,“看着这座石室,不可松懈。”
“是,公子。”
兰舟转身离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屋中,空无一人。
……
日近黄昏,前往云禾山的官道上,黑衣女子头戴黑纱箬笠,腰垮无名长剑,策马而奔。
马背一侧捆了个竹篓,布头一掀,立马钻出个毛茸茸的狗头来,咧嘴就冲她喊。
“壮士,您就这么溜出来了?”哈士奇仰着头,望着马背上的女子。
迎面而来的风,掀起箬笠上的轻纱,露出艳绝天下的一张脸。
顾如许白了它一眼:“我不这么出来,难不成还从阎罗殿正门走?”
“您怎么把我也带出来了呀?”哈士奇看着自己窝着的这个小篓子,胳膊腿儿都伸不直,颠了一路,它都要抽筋儿了。
数个时辰前,它随顾如许一道进了她闭关的石室中,锁上了门,她便立刻换了身衣裳,揭开了石室地板的暗格,抱着它离开了那间屋子,随后从后山另一处出来了。
那条暗道连它都不晓得,据宿主所言,这也是她偶然发现的。多亏这条暗道,上回才没被兰舟那小子发现她闭关是假。
“把你留在那我不放心。”她一面挥鞭驭马,一面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没说?”
哈士奇心头咯噔一下:“我,我没告诉您的事挺多的,主要是您权限不够,您指哪一件啊?……”
顾如许懒得同它打哈哈:“你不说,我也逼不了你,不过若是被人欺负了,可得告诉我。”
哈士奇眨了眨眼:“您要落井下石吗?”
她扬了扬眉,极为稀罕地对它展颜一笑:“幸灾乐祸是咱俩之间的事,我怼你,无损利害,但别人横插一脚,我心里就不大痛快了。”
自家的狗子,再熊,她自己管着。
那晚的系统像是忽然间被拔光了刺的刺猬,眼里是疲惫,连吵架都懒得同她吵了,她要是连这点知觉都没有,真是枉活两世了。
她也曾暗暗观察过一段时间,唯一的发现,便是自家哈士奇,似乎特别怕兰舟那小子,遇上都恨不得绕道走。
这其中的缘由,她想了很久也没弄明白。
所幸那小子似乎并不怎么留意哈士奇,吃喝拉撒不管,一副放任之的态度,便是在这等微妙的关系中,她渐渐觉得有种被这俩蒙在鼓里的憋屈感。
哈士奇窝在竹篓中,将脑袋耷拉在口子上,沉默了许久,才道:“壮士,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您想象中那么简单。”
“我从来没觉得这鬼地方简单。”她道。
光是这江湖,就够她琢磨不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