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沈虽白出去提回了晚饭,给她送到榻边。
“十一,饿不饿?”他温声问。
她裹着被子,背对着他,不予作答。
沉默了良久,他无奈地抿了抿唇,将饭菜搁在一旁:“晚饭我放在这了,你记着吃。”
说罢,他便转身走远了。
哈士奇悄咪咪地溜了进来,拿爪子拍了拍她的背:“壮士,您火气怎么这么大啊,男主都服软了。”
顾如许不答。
“您不会真睡着了吧?”哈士奇看了看桌上的饭菜,是她爱吃的,夹了满满一碗,“这肉真香,您要是睡着了,我就替您吃了哦,浪费是可耻的。”
她依旧没什么反应。
于是,它张开嘴,朝着碗中菜肴徐徐靠近。
就在它即将咬到那块肉时,突然教人揪住了命运的后颈肉,一慌神功夫,便被拉了回来,回头一看,顾如许阴沉着脸,正没好气地瞪着它。
它无辜地眨了眨眼。
半个时辰后,沈虽白再进来时,床上的人依旧背对着他,一声不吭,但榻边的饭菜却已经吃光了。
他静静地笑了一下,将其收拾好,端了出去。
顾如许说了不想跟他说话,果真一晚上都没理他,小师妹怄气的原因他也晓得,宁国府的那桩案子,的确轻易碰不得,何况他还是瞒着她去查的。
也难怪她生气。
除了等她气消,眼下似乎也没别的法子了。
夜渐深,屋中烛火也熄了,窗外的月光投了进来,恰好照在床边,顾如许静静地望了许久,也没能睡着。
她觉得自己的气好像消的差不多了,也冷静了不少,脑子里一会儿想到沈虽白独自去查这案子招致的后果会是如何如何,一会儿又想到那个对他投毒的人究竟是盯上了疑似灼华的照霜,还是已经察觉到这小子插手了宁国府的案子……脑子越想越乱,越乱就越睡不着。
她觉得烦得很,而床边的狗子,却已经睡得忒香了。
踟蹰良久,她还是爬了起来,走到外屋,瞧见沈虽白睡在美人榻上,身上的毯子滑落了半边。
她叹了口气,走过去轻手轻脚地给他盖好,然后默默走到了屋外。
临近中秋,这月色亮堂得很,星辰灿烂,夜风沁凉。
在竹阶上站了一会儿,她忽然跃上了门前梨树,坐在树杈上,百无聊赖地望着皓月。
她觉着自己这脾气最近似乎越来越坏了,沈虽白也不晓得同她争辩一番,然由着她,便是无理取闹,也从未忤逆。
这小子可太会宠人了。
她叹了口气,暗自懊恼。
看来下回得多想想再开口,总是怼他,好像有点过分了……她记得自己从前还挺能忍的啊,人果然不能惯着,这一惯着,就不晓得收敛自己的性子了。
她在树上坐了一会儿,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是谁。
“本座不是有意对你发火的。”她没好意思回头看他,就这么望着月亮往下说,“本座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回过神来才发现又对你发火了,本座似乎总是在对你发火,可你从来没生气过……”
脚步声到了树下,停住了。
她继续说下去:“宁国府的那桩案子很复杂,或许比你我想象中复杂的多,江湖人不是都不乐意插手朝政的吗,本座觉得这还是有些道理的。这案子……你就别查了,本座不会做什么傻事的,别再把本座当孩子了。”
“抱歉。”沈虽白站在树下,叹了一声,“我不该瞒着你去颜玉楼查宁国府的案子。”
她笑了笑:“这世上有很多事,即便不知原委,也是碰不得的,本座不擅长跟人讲理,总是跟你起争执,但本座真的不希望你出事,你可懂?”
她可以成为为祸武林的女魔头,可以一刻不停地搞事情,将这世人都惹毛了,所有人都觉得她黑心黑肺,罪不可恕,也都是她多了一辈子,应当付出的代价。
但唯独这个叫沈虽白的傻小子,她想将他放在心尖儿上,放在一个谁都不晓得的地方,好好地护着,待他叱咤武林,终功成名就,千古流芳。
她晓得她为何这么生气了。
并非恼羞成怒,而是不由自主地担忧他的安危,那是一把明摆着的刀尖,他偏要伸手去试它一试。
她就像个守着宝物的恶龙,忍不住为之张牙舞爪起来。
“我懂了。”沈虽白道。
她低下头望着他:“真的懂?”
“嗯,你若是不生气了,便下来吧。”他抬起了双手,温柔一笑。
那一瞬间,她看到自己和月光,都映在那双眼里,让她刹那便忘了所有的挣扎与犹豫。
不过是纵身一跃,跌进心上人怀里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