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阎罗殿中灯火渐熄,顾如初躺在榻上辗转难眠。
从琼山寨回来后,她这脑子就乱得很。
那些牌位,还有兰舟说的话,不断在她脑海中绕来绕去,一合眼就能想起顾家九族被满门抄斩的画面。
那个梦大概是顾如许的执念留下的记忆吧,深刻到了就算是死,都要将那血流成河的顺天门牢牢刻在心里。
她能清楚地回想起,顾如许是如何亲眼看着自己的至亲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斩首示众,她又是如何怀着愤恨与屈辱在脏乱的巷子里一下一下地磕着头。
那种锥心刺骨的疼,她曾让她也感同身受。
好几日了,她都没能缓过神来。
仰躺在床上,望着顶上的流苏,忽而瞥见床边晃过一条雪白的尾巴,她一把就给揪住了。
只是路过的哈士奇登时虎躯一震:“壮士,有话好说,可别把我尾巴揪秃了!”
顾如许扭过头看了它一眼:“你现在当狗已经十分习惯了嘛?”
哈士奇撅着屁股,目光犀利,试图来一场霸道的床咚,可惜爪子短了点,只能勉强拍在她胳膊上。
“壮士,就算你把我变成了哈士奇,我内心依旧是个帅气又可爱的男神系统!”它义正辞严。
顾如许偏头瞅了瞅胳膊上那只毛茸茸的爪子,不以为然:“要是你能先把你的萝莉音收一收,也许我还信你。”
她撒开了它的尾巴,道:“银子我问你啊,你也觉得宁国府是冤枉的吗?”
哈士奇怔了怔:“您问出这么一句,是因为您心中也如此认为吧?”
她叹息道:“我也不太清楚……”
五年前在这的还是顾如许本尊呢,被株连九族的都是顾家人,她从未去过楚京,也没想过要掺和到朝廷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中,讲道理一个魔教教主就够折腾她了,再多一个在逃钦犯的身份,简直让人一个脑袋两个大!
然而更头疼的是,她还藏着一个太子!
要不是占了人家的身子,这人情一欠就是一辈子,她早撂挑子不干了。
“人家穿越待遇都那么好,我怎么就能穿得这么倒霉……”
哈士奇认真地替她想了想,道:“可能是您运气不好,缺一口欧气。”
顾如许呵了一声。
想想也是,出门断鞋带,赶车没赶上,避个雨都能赶上抢劫,她这运气,怕是都喂了哈士奇了。
“您也别发愁,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哈士奇语重心长地安慰道。
“就你会背诗,要是背几句诗能把这事儿解决了,我愿意把唐诗三百首都背一遍。”她愁眉紧锁,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哈士奇无奈地在她被褥上扒拉了两下:“您就算把脑袋藏起来,也没法儿当什么都没听过,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周太子,断然不会轻易罢手的。”
“那小子想搞事情,我多无辜啊!……”她闷声闷气地怨了句。
“顾如许是顾家嫡长女,顾家的事就是她的事,现在也是您的事了,您如何能置身事外?”
“自古跟朝廷对着干的几个有好下场?即便红影教能称霸武林,但和朝廷兵马抗衡,简直是痴人说梦!”她从被褥下探出半个脑袋,“眼下就连护国令都落在剑宗手里了,你说我现在走人,还来得及吗?”
哈士奇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您能有点出息么?教主弃教而逃,这像话吗?”
“逃走至少我还能多活两年呢!”她咕哝道,“留下来跟着那小子搞事,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有顺利过这个年!况且顾如许自己都逃过一次,我留在这做什么?”
“谁说顾如许逃走过?”哈士奇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教中早有传言,当初顾如许失踪那半月,教中动荡不安,正是因为教主撇下教中上下,打算再也不回来了。”
闻言,哈士奇顿时恼了:“胡说!顾如许绝不会弃教而逃,她是因为……”
“因为什么?”她眼底精光一闪。
“因为!……”话到嘴边,顾如许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它却突然停了下来,狐疑地打量着她,“壮士,您是在借机套我的话吗?”
她干咳一声:“……这个嘛,我也半信半疑的,‘顺便’问一问你。”
哈士奇一脸鄙夷:“您太狡猾了,我真怀念我们刚相识的时候,彼此都有些拘谨和真诚……”
她伸手将它从耳朵到尾巴尖豪爽地撸了一遍,疑惑地看着它:“拘谨和真诚?我怎么记得认识你的头一天,你就害我被一群狼逼得上了树?”
“咳……”它一度有些尴尬。
顾如许绕了这么多,也不是为了同它计较这些的,她话锋一转:“这么说来,顾如许失踪的那半个月,的确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