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愈发地昏沉,飘下的雪与地上的血融在一处,渐渐冰凉。
卫岑小腹处中了一刀,还在竭尽力地护着身后的几个女眷和孩子,最后一个红影教弟子也倒下了,他们的胜算愈发渺茫。
“咳!……”兰舟身中数刀,宁青执与无音联手,他与孟思凉早已精疲力竭,再战,只有死路一条。
直到这个时候,也没有一人将他招供出去。
他生平头一回,感到了亏欠于人的不甘。
一条狗风雷电掣般穿过羽林卫的重重包围,朝他们奔来,磕绊了数人,竟是横冲直撞出一条血路。
狗冲他们吠了一声,兰舟这才想起,好一会儿没见着它了。
哈士奇咬住他的衣袖,将他往外拖。
“它这是……”孟思凉一愣。
“……应当是让我们跟它走。”兰舟道。
孟思凉环顾四周,为难道:“可若是带着村民,我们一个都逃不出去。”
哈士奇不动弹了,呆呆地望着他,似是在等他下一个决定。
兰舟的手渐渐收紧,看向宁青执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宁青执收了金刀,斜了无音一眼:“本官乏了,剩下的就交给你。”
闻言,无音不由好笑:“参将大人可真是心胸豁达,这人可还没抓到呢,就有如此闲情?”
宁青执朝那混战处望了一眼,平静道:“这座寨子三面皆是断崖和江水,平日里要靠着一座吊桥方能进出,你只需派人守住吊桥和通往后山的那条路,这人只要在这,便插翅难逃,实在找不出了,也无需浪费时间,将整座寨子烧成灰,他还能活命不成?”
无音唔了一唔:“参将大人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
他的目光落在那群村民身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殿主虽未言明此次要找的逃犯究竟犯了何罪,看这阵仗,想必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吧?参将大人可有头绪?”
宁青执目不斜视:“你是嫌命长吗。”
“哦?何出此言?”
“祸从口出,我若告诉了你,为了我能多活些时日,便只好再杀了你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只这么轻轻一瞥,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公子,您快走吧!……”李婶怕他犹豫不决,只会被他们拖累,颤抖着对他道,“您放心,便是死,我们也绝不会说出您的去处,您别管我们了,再不走,一会儿他们发现之前被骗了,定会杀了您的……”
她晓得,凭兰舟和孟先生的武功,即便赢不了,想要脱身也并非难事,若不是为了护着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们早就硬闯出去了。
正因如此,她更不忍看着救命恩人殒命于此。
他们能活到现在,是仰仗教主和兰公子平日的照拂,如今也到了他们报恩的时候了。
“公子!快走!”眼见那些羽林卫围了上来,孟思凉一把扣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将他带走。
另一边,无音望着二人一狗冲出重围,眉梢一挑:“有人逃出来了,参将大人还打算就这么作壁上观?”
宁青执望着兰舟一闪而逝的侧颜,忽然觉得有些眼熟,目光一沉,当即下令,命一队人马追了过去。
哈士奇一路狂奔,难得一回迅猛如狼,竟然真带着他们杀了出去,待停下脚步,才发现站在了佛堂门前。
它冲着佛堂汪了一声,藏在佛像后的女子慢慢地站了起来,望着他们。
“茹姨?”兰舟吃了一惊。
茹姨瑟瑟发抖,还是为他们打开了灵堂的门。
孟思凉朝门外张望,眉头紧锁:“公子,您得藏起来,一会儿追兵过来,只怕更难脱身。”
“藏起来?藏去何处,这等局势我应当与你们一同想办法杀出去,苟且偷生算个什么!”兰舟厉声呵斥。
五年前荷华宫中,他已经逃了一次,难不成五年后还要再重蹈覆辙?
“公子!”孟思凉喝了一声,转身走进灵堂,打开了暗道,一把将他推了进去,“这间暗室本是用来藏那把剑鞘的,没想到还能保公子一命,倒是不亏。您就藏在此处,我与卫护法还能再撑些时候,待阿舒和教主赶到,自会来救您脱身。”
“不行!”兰舟咬牙切齿,“至少去把那几个孩子带过来……”
孟思凉毅然摇头:“来不及了,追兵转眼就到,带着孩子一来一回,谁都活不了,公子,谨记您的身份和责任,这天下终会乱,您已经和教主,和阿舒林煦忍了这么多年,怎能在此功亏一篑!请您务必以大局为重!”
兰舟陷入了犹豫。
他说得没错,好不容易走到今日,五年都忍过来了,在这里败了,无论是他的母后,还是顾家九族,可就都白白蒙受千古奇冤,九泉之下,何以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