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府后巷曲折,出了巷子便是兴安桥,此时已至宵禁,街上的店铺都闭门谢客了,从屋顶上一路过去,也没有瞧见一人。
四周安静至极,甚至连巡逻的禁卫军都渐渐不见了踪影,待她回过神来,已然站在了一座萧条的宅院前。
门前落叶翻飞,尘土遍地,似是许久无人打扫了,石阶两侧的石狮历经风水日晒,许多处都磨损了,残砖败瓦,旧墙陈泥,乃是一座荒芜了好些年的院落。门前的匾额早已被人卸下,二丈高的大门上,贴着元清四十二年的封条。
看到这座宅院的瞬间,顾如许便彻底僵住了。
纵然面目非,纵然曾经光耀的门楣早已蒙上尘埃,纵然从门庭若市到破败萧条,与她而言,这个地方,也是可在骨血中的宁国府。
看着这扇锈迹斑斑的大门,往日的欢声笑语便会如流水般浮现在眼前,连同那些原以为早该以往的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在刹那间鲜活起来。
她僵在那,忽然间不知该怎么办了。
“你回到楚京后,从未回来看过一眼,我不知我的自作主张是否合你之意,但我晓得,你心里无时无刻都想回到这里。”沈虽白握着她的手,带她从后院翻了进去。
偌大的府邸空空荡荡,什么声息都没有,静得像一座墓地。屋里屋外一片狼藉,陈年旧物滚落一地,朱红的抄手游廊蒙上了厚厚的清灰,门板轻轻一碰就坍塌了。
这座宅邸中,每一条路,每一块石头都让她感到熟悉,熟悉到仿佛还能看到那些人的音容笑貌。
庭院中种着娘亲喜欢的花草,娘总喜欢在晴朗的午后,侍弄它们,而爹爹这时应当站在廊下,望着正在练武的兄长。
两个庶妹由姨娘带着,一旁玩耍。
她呢。
她捧着慧明斋的点心,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听姑姑们念话本。
岁月静好,无忧无虑,懒洋洋的午后,阳光照在脸上,酥酥痒痒的,她漫不经心地笑着,听他们唤她一声“阿昭”。
那样的光景在她尚未觉察到的时候,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眼前这灰败的景象,便是物是人非的铁证。
她推开花厅的门,望着倾翻一地的桌椅和已经枯萎在花瓶中的枝条,说实话她已经想不起这儿原本摆着的是什么花了。她扶起一把椅子,掀开破碎的布帘继续往里走,沈虽白就这么一步步跟在她身后。
她推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始终没有找到一丝生机。
当她推开宁国公的寝居,里头的桌椅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那,一阵清灰扬起,恍惚间,她仿佛看到软榻上,还坐着她的爹娘,他们转过头来冲着她笑,甚至还对她招了招手,一如既往地对她说——阿昭,快过来。
那景象转瞬即逝,余下的,还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以及满室的死寂。
她站在门槛外,呆呆地望了许久,缓缓地蹲了下去,抱住了自己的双膝,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滴落在门前的石板上,打湿了厚重的堂前灰。
沈虽白俯下身,听见她用微弱得像是在绝望中祈求般的声音。
“我好想家……”
只这么四个字,便揪得人心疼。
沈虽白轻轻抱住她,温柔地抚着她的背:“你总是要回来的,别怕,我还在这。”
顾如许紧紧揪着他的衣领,将头埋进他胸口,攥着拳头懊恼地锤了他两下。
在漫长的一生中,总会遇到一个能把你所有的软弱和顾虑都看穿后,依旧愿意陪在你身边的人——对于她而言,沈虽白就是这个人。
他晓得她在怕什么,就连她自己都不敢去面对的东西,他总是那毫无征兆地拉着她往前闯,不让她有机会顾影自怜。
整座楚京城,她最不敢去的地方,就是这里。
一座再也没有人等着她回来的宅子,就像冰窖,五年前这里就不复存在了,留下的不过是些毫无意义的残渣。
可即便是残渣,她也不敢碰。
她甚至想过,永远不要再踏入这里,假装这里的人都还在,只要不看,就能不想,不想就不会那么疼了。
“十一,无论你想做什么,都要向前看。”
沈虽白的手暖得不可思议,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她还能继续往前走。
她得承认,顾家,已经没了。
“当年宁国公授意铎世子,将一枚护国令送往云禾山,想必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将它取回。今日你我回到这里,也算是剑宗对宁国公有个交代了。”他温声道。
“护国令拿回来了,但真相还未查明,我却是还无法给顾家一个交代的。”
“路总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就像你曾经建立红影教那样,最初就连我爹都不信,你能开山立派,在武林站稳脚跟。”他笑着宽慰。
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