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蒙蒙亮,郑承照常去宫中上朝,秦氏让婆子唤来了昨夜去瞧热闹的人,关上门仔细叮嘱后,一人发了二两银钱,换下府中的衣裳,送出府去了。
府中暗哨则悄悄将柴房中的尸体装进了箱子,装上了后门早早候着的一辆马车,驶向城门。
顾如许望着季望舒和阑珊阑意混在下人之间,顺利离开了郑府。
昨夜围观之人少说十余人,尽管有些只是路过,并未亲眼瞧见尸体,但为防万一,还是一并遣散。这么多下人,即便要灭口,也太惹人注目,郑承如此打算倒是明智。
装着尸体的木箱,与府中废弃的衣物放在一处,运出城去清理,有郑府的腰牌,城门下的守卫不会太过为难,粗略瞧上一眼便放出去了。
季望舒带着阑珊阑意尾随那辆马车到了乱葬岗,待人走后,方才上前将尸体重新挖出来,如顾如许事先所言,林子里果真已经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是暗阁弟子,接应阑珊阑意上车后,便就此分别。
收拾好一切,已近午时,郑安因月儿的事,一宿都没能安心合眼,暗哨和秦氏里里外外地将痕迹弄干净,顾如许又暗中去了予兰居一趟。
墙下的血迹已然被冲洗过了,就连沾了血的草泥都一并掘走,十分谨慎。
她在附近转了一圈,正欲离开时,冷不丁瞧见草丛中有东西在发亮,走近一看,竟是一只白玉的耳坠子,上头镶着两朵小金梅,瞧着精巧得很,却不像是丫鬟戴的物什。
之前天暗,并未留意到,直到这会儿日头冒出来,照着金梅熠熠生辉,想必是无人留意故而遗漏了。
她暗暗将耳坠子收好,离开了此处。
回到东院,沈虽白恰好从外头回来,郑承去上朝后,他趁着府中忙乱出去了一回,这会儿才回。
“你去哪儿了?”尽管他出去时她没有多问,心里却还是不免记挂。
“去见了一个故友。”沈虽白道。
“你在楚京还有故友?”
他笑了笑:“有一位,算是至交。”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来递给他。
“他在楚京还有些门道,我晓得你想查郑承,便托他帮了个忙。你看看,可有帮助?”
顾如许倒是没想到他暗中还做了这些,接过那封信看了一遍。
信中详记着郑承出身贫寒,父母多年前已双双离世,他通过乡试和县试,入楚京成为秀才,因一篇文章被宁国公看中,收为门生,许其入闻贤书院求学。
闻贤书院当时已经招揽了不少有识之士,无论贫富,皆可通过闻贤书院一展抱负。
闻贤书院中的所有人,都是大周的谋士,却并非宁国府的谋士。
当时的闻贤书院中,真正称得上宁国公的门生的,却只有两位而已。
一位是后来官拜右丞的林之焕,另一位,便是郑承。
郑承的确是位有才之人,即便贫寒,也丝毫遮掩不住其才华横溢,他和林之焕的文章,就连先帝都赞不绝口。
信中还记下了其外放江北三年期间发生的种种,这些倒是与长公主所言并无多大出入。
然信的最后一页所提及之事,却是连长公主都不知道的。
当年先帝担忧相国一人权力过大,欲立左右相共谋朝事,左丞为许桢,右丞的人选则希望从闻贤书院中择一人,便交由宁国公顾昀举荐。
林之焕和郑承都是顾昀的门生,除了出身,平日里顾昀皆是一视同仁,闻贤书院中的众人猜测,若要举荐,人选想必就在这二人之间了。
没有人直到顾昀是如何想的,但有人私下权衡过,比起出身寒门的郑承,林家乃是京中名望在外的书香世家,在朝中也有许多门路,若林家嫡子受顾昀举荐入朝任右丞,于宁国府而言,等同于有多了一条臂膀。
此事没有耽搁多久,顾昀便择出了人选,上奏天听。
数日后,宫中下旨,任林之焕为右丞,即日入朝。
而郑承也在不久之后,被外放到江北为官。
这个结果,几乎是在意料之中的,无人作疑。
后来,发生了那件案子,宁国府和林家败落,先帝亡故,荷华宫大火,一连串的混乱过后,楚京终于平息下来。
从江北回来,一直在户部任职的郑承,于此案一年后,官升右丞,深得新帝信任,被朝野上下誉为“贤臣”。
“在查郑承的时候,偶然间还发现了一件关于闻贤书院的一个传言,因难以证实,故而只是同我提了一嘴。”沈虽白道,“在郑承入闻贤书院之前,曾有一位学子不知因为什么,被逐出了闻贤书院。闻贤书院素来礼贤八方有识之士,这似乎是唯一一位被赶出书院的学子,名讳不详,出身不详,似乎并未在书院待多久,故而如今也没什么人记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