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裴君彦手捧先帝遗旨上殿,在岳琅的扶持下,终得百官信服,泰和殿中百人齐跪,逼裴君怀遵旨禅位。
殿外禁卫军早已将羽林卫拦下,重重把守,任何人不得出入。
顾如许与顾铎亦站在裴君彦左右,秉忠孝之义,陈肺腑之言,裴君怀陷入孤立,甚至连齐浣都静默不语,明哲保身。
在此等局面下,裴君怀自知昨夜之事后,不仅是颜面扫地,在天下人眼中更是德仪有失,为君,已无威信可眼。
裴君彦只要有那道遗旨在手,便能令群臣拜服,而他,从那场寿宴的闹剧开始,便注定要一败涂地。
他端坐在龙椅上,竭力忍耐着心中的怒火与不甘,骨节都捏到泛出了青白,眼看着裴君彦一步步走上台阶,走到他面前,笑着“恭请”他退位让贤。
他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他就连剑都没有机会拔出来。
唯有颤抖着起身,艰难而缓慢地走下王位,愤恨地盯着眼前的人,忍下心中的屈辱,从他手中接过那道罢黜他的遗旨。
从他接旨的那一刻起,他便再不是大周的君王了。
这短暂而又忐忑的五年,就像一场美梦,被归来之人彻底粉碎。
听着堂下之人参拜新君的呼声,他心如刀绞,险些从台阶上跌下去。
“小心啊,皇弟。”裴君彦淡淡一笑,扶住了他的胳膊。
“用不着你惺惺作态!”他愤怒地推开了他,扶着两侧的金玉栏杆,颤抖地走了下来。
裴君彦回过头,望着他狼狈踉跄的背影,神色泰然:“惠亲王累了,来人啊,送亲王回宫,好生伺候着,若是人不见了,孤——定不轻饶!”
“是!”禁卫军上前,左右守住了裴君怀。
裴君怀蓦地一僵,侧目望向那高台之上的人,忽然冷笑了一声。
“裴君彦,你的心,才是最狠的。”
“带下去。”裴君彦平静地下令。
一日之间,皇位易主,国君成亲王,大难不死的太子暂行国务,待天钦府着手筹办登基祭天大典,再行即位为君。
裴君彦恢复太子身份后,下的第一道懿旨,便是撤去林府和宁国府的封条,在宁国府一案的真相日渐浮出水面之际,再无人有任何争议。
宁国府和林府的牌匾也被再度挂了起来,可安排下人入内清扫,但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堂堂正正地回府。
下朝之后,顾如许去见了裴君怀一眼。
短短几个时辰,他将半个宫殿的东西几乎都砸光了,她跨过门槛的瞬间,还险些被迎面而来的银瓶砸了。
宫人们皆是退避三舍,唯恐被殃及。
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都退下吧。
众人顿时如获大赦一般逃出了这屋子。
她继续往里走,便望见裴君怀瘫坐在窗下,显然已经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竭了,只想发泄满腔的不甘与怒火。
“你这算是破罐子破摔了?”顾如许捡起了脚边的砚台,放在案上,皱眉望着他。
裴君怀好歹抬了抬眼,而后,朝她扔了一只瓷杯。
这等连暗器都算不上的玩意,她轻巧地接住了,也一并放在案上。
“事到如今,你是来嘲笑我落得这步田地的吗?”他冷笑着摇了摇头,“母后说得对,当初没有斩草除根,才会养虎为患,当初母后派人去杀你们时,我也不该心软……”
顾如许愣了愣,回想了一番,问他:“当初给红影教走漏消息的人是你?”
他呵了一声:“怎么,看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不是很解气?如今你们是称心如意地从我这夺走了一切,我的命也迟早会交代在你们手里吧?”
她眉头一皱:“眼下你被封为惠亲王,只是暂且让你留在这罢了,怎会害你性命?”
闻言,裴君怀不由得笑出了声:“你以为我的皇兄会像我一样心存侥幸?他的心要是狠起来,我岂有命在?”
“你休要胡言。”她面色微沉,“我们是从几时起变成这副样子,从前你我三人何其亲近,我还记得你唤我‘小表姐’,成天跟在我后头的样子……”
他仰倒在地上,望着冰冷的穹顶苦笑:“世事难料,生在帝王家,还指望有什么真情吗?顾昭,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他不会原谅我,就像你不可能原谅我母后一样,我们三人,从五年前便该恩断义绝了……”
看着他颓废的样子,她忽然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裴君怀本不该是这样的,至少她记忆中的那个三皇子,虽然有些执拗,但却是真心地对她这个表姐,还有自己的皇兄好。
生在帝王家也并非总是无情,只是不知何时,这点情谊都被那些腌臜的权谋之争消磨尽了。
她最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