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幸福中过去了。
夏天,又在幸福中来临了。
暑假快到的时候,韩青收到屏东的家书,要他回家看看两老。他忽然想起一件大事,他居然没有一张鸵鸵的照片,他必须要说服鸵鸵,去照一张正式的照片,拿回家去炫耀一下。可是,当他跟她说的时候,她几乎把她那颗小脑袋从脖子上摇得快掉下来了。她说:“不行!不行!我生平最怕照相!何况照了给你拿回家去,我才不干呢!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他用手一把蒙住她的嘴。
“最怕听你来这一套!”他说。“跟我照相很恐怖吗?我又不是猩猩!”“我宁可跟猩猩照相,不跟你照!”
“哦?”他傻傻的瞪大眼
“因为猩猩不会拿着我的照片去给它的父母看!”
“好,我答应你,我也不拿给我父母看,只要你跟我去照张相!”“不要,我好丑!”“胡说,你是世界上最美的!”
“不要!”“要!”“不要!”“要!”“不要!”事情僵持不下,最后,他提议,以掷铜板来决定。她勉强同意了。拿了个壹圆的辅币,她猜是梅花面,他猜是“壹圆”面。铜板丢上去,落下来。哈,居然是“壹圆”的那面,他乐坏了,拖着她就往照相馆走。她无可奈何,也就半推半就的照了那么张“合照”。照片洗出来,他一脸傻傻的笑,她也一脸傻傻的笑。他还得意呢!居然夸口的说:
“你看过什么叫金童玉女吗?这就是金童玉女!”
真不害羞啊,她抢着想去撕那张照片,他当宝贝似的抱着照片跑。拿他没办法啊,她认了。只是,好久以后,她还会想起这件事来,狐疑的问他一句:
“那个铜板是不是变魔术的道具铜板?会不会两面都刻着‘壹圆’?”他大笑。“可能吧!”他说。“真的?真的?”她追着问:“我看你这人有点不老实,我八成上了你的当!”唉!鸵鸵,我会让你上当吗?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去合照更多的照片,那时,你将披上白纱,当我的新娘。他瞅着她,心里的话,嘴里并没有说出来。只为了,认识了这么久,已相遇,既相知,复相爱,又相怜……而那“婚姻”两字,仍然是两人间的绊脚石。他可以了解她好多好多方面,独独不了解她对“婚姻”的抗拒感。正像她说的,如果他逼得太紧,她会逃开。正像徐业平说的,未来是虚无缥缈,漫漫长长的路。哦,鸵鸵,他心里低呼,难道我还不够爱你,不够资格伴你走过以后的漫漫长路?难道你还不能信赖你自己,信赖你自己的选择!还是……你认为在你以后的生涯中,会遇到比我更强更好的人?不不!这最后一个问题要从心底画掉,彻彻底底画掉!他画掉了,只是,心底的底版上,仍然留下一条画过的刻痕,虽然淡淡的,却也带来隐隐的伤痛。
那年暑假,他回家去只住了二十天,就匆匆北返了。实在太想她了,太想太想了。生平第一次,尝到相思滋味,原来如此苦涩、无奈,躲不掉,也抛不开。他录过一张不知那儿看到的小笺给她:“鸵鸵:我不想想你,但心思一动,我就想起了你。我不想梦见你,但眼睛一闭,我就梦见了你。我不想谈论你,
但嘴一张,我就又说起了你——青”
和他的信比起来,她的来信却潇洒得太多太多了。那时,她正参加暑期在万里的夏令营,来信潇洒得近乎活泼,潇洒得俏皮,也潇洒得连一丁点儿“脂粉味”都没有:
“青:当你接到这封信时,该是一早起来时,那时你正穿
着一双拖鞋,(瞧,左右脚都穿错了!人家才刚起来嘛!)
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走向前厅,打算好好看个够‘中
国时报’上的武侠。心中正在想着想着,没想到邮
差先生唰的一声,一招漂亮的‘飞云贯日’迎头劈了下
来,正待伸手接下这一招,已是不及。一时只见一白色
的银镖迎头砸了下来,三字经正待出口,摸摸那练过铁
头功的脑袋安然无恙,也就作罢。低头一看,不是什么,
原来正是万里镖局的掌门人袁长风派遣的绿衣使者,送
来的镖书……好了,姑娘的幻想曲就此打住,要不然,我也可以
写一本‘残月-蜻蜓-刀’之类的了。
此祝安好
鸵鸵七、廿六于万里海滨”
多么可爱的一封信!多么活泼的一封信!多么生动的一封信。但是,信中就少了那么一点点东西,一点点可以让他感觉出她的思念的东西。没有。就缺那样。他把信左看一次,右看一次,就少那么点东西。万里海滨!那儿有许多大专学生,正在做夏季活动。想必,他的鸵鸵是最活跃的,想必,他的鸵鸵是最受欢迎的!他注视着桌上已放大的那张合照,鸵鸵巧笑嫣然,明眸皓齿,神采飞扬而婉约动人。他有什么把握说鸵鸵不会改变?他有什么把握说鸵鸵不会被成群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