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白雾穿梭在一个又一个驻扎的帐篷之间,吹拂着一面面颜色鲜艳的战旗。
今晚,天空作美,在连续阴雨缠绵的日子里,它忽然大晴了起来。
夜空中挂满了星星,似是在祝福、叮嘱,让战士们能感受这一刻时光的美好。
夜深了,帐篷里传来战士们的呼噜声,楚亦锋怀揣三封家书,也进入了梦乡。
……
楚鸿天推开了家门,浑身上下散发着酒气。他心里比谁都难受,咋抒发?找个跟他有共同话题的,曾经一个战壕里滚过不怕丢人的,大喝一场吧!
就这样,他和军辉的父亲,面前摆着花生米,手里操着搪瓷缸子,一口又一口的白酒往下灌着。
越喝越难过,楚将军眼圈儿几次红了。
楚鸿迟、他亲弟弟,他们老楚家就他们这哥俩!
没了,牺牲了,他那么优秀的弟弟,比他有文化、说话有水平,要是活着,是不是能比他更有出息?
楚亦锋、他儿子,唯一的小子,得给他老楚传宗接代的宝贝疙瘩!
打小调皮,可大院里的叔叔伯伯谁不得夸一句,长的好,聪明极了!
一直一直,那小子还真就没让他失望过。
他嘴上从来没夸过,可别人家儿子白给他一沓,他都不换,那是打一下,后悔半天的心尖子!
军辉的父亲喝多了是絮叨,拽着楚鸿天的胳膊说着军辉小时候的事儿。
楚鸿天喝多了就忆往昔,两个大嗓门直喝到半夜才双双回家,都憋着没说呢,还不知道咋和家里那爱哭的妻子交代。
“嗯!”楚鸿天清了清嗓子,希望得到没离家出走前的待遇。
以前他回来,他那个俊媳妇都给他拿鞋、还帮他穿上。几十年了,一如既往的对他这样。
一时喝多了,又习惯性摆谱,站在门口等着。
梁吟秋打开卧室门,平日里爱盘着的发鬓也早已经放下了,穿着一套格子棉布睡衣出现,用着清清冷冷的眼神瞧了楚鸿天一眼,随后就转身又关门进去了。
“!这娘们……”
“砰”的一下,开门开的太急,梁吟秋自个儿开门、肩膀居然撞在了门框上,她拧着眉,声音里就跟带着冰碴似的:
“娘们?楚鸿天,管谁叫娘们呢?不会说话就出去!”
就这么两句自认为的重话,梁吟秋喊完了,楚父没咋地呢,她先被气的羞的脸红了。
楚父一愣,愣完以为自个儿听错了,看着梁吟秋有点儿躲闪的眼神,气焰又再次嚣张了起来。
拖鞋换鞋,手中的公文包一扔,大步上前,边走边小声警告着:“我看这娘们是欠揍了!”
喝的涨红的国字脸,浓眉大眼的五官,无论是真是假的怒气,都看着像那么回事儿,大掌一把钳住梁吟秋的胳膊,往卧室里拽,“啪”地一声,脆生生的声音……
梁吟秋使劲挣扎着,力气上又扭不过楚父,她觉得这日子真不能过了!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
她都多大岁数了,居然又被他打了屁股。
有种羞辱感面向她袭来,这一刻后悔的肠子都要悔青了,怎么就嫁了大字不识的大老粗!她有眼无珠啊!
楚父这一生啊,怕的人和事儿少之又少,当年因为大舅哥的身份,被人带走审查拷问,他都没含糊,可他就怕家里这娘们哭哭唧唧,那真是磨人啊,哭鸡尿嚎的,一抹泪能抹一上午。
瞅了瞅卧室门带上了,还这个点儿了,楚父放心了,翻过撅在那痛哭的梁吟秋,一把搂在怀里。
粗大的手指想给人抹泪,梁吟秋嗖地一下就转过了头,楚鸿天搁嗓子眼里嘟囔了句:
“这不闹着玩。都多大岁数了,还搞年轻时那一套治我!”
“我是治吗?我能制服吗?是谁,堂堂将军!有能耐别回家啊?”
在梁吟秋还没说完时,楚鸿天注视着怀里的妻子,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或许是酒喝多了,他忽然想起曾经他上战场时,面前这个妻子刚二十出头,抱着大女儿,好像就是哭着说“我能制服?”……
“小秋,亦锋去前线了,咱俩等他回来,再闹,好不好?”
眼圈儿里的泪还在滴落着,梁吟秋眼睛迅速睁大,没了刚才脆弱的一面,她不可置信道:“什么?!”
……
真的没了争吵,梁吟秋木愣愣地坐在床边儿,捂着心脏的地方,听楚鸿天在旁边说着。
就在梁吟秋刚要扭头开口时,夫妻俩完没有想到,他们能在这一时刻,听到有人能糊涂到说话戳他们心窝子。
卧室门被人在外面推开了,小个子老太太出现在门口,人们常说老儿子、大孙子,可见楚亦锋在老太太心里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