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铁林对于付国喝多絮絮叨叨说的那些话、那些现在听来应该归类为埋怨的话,说实话,有些方面,很触动。
如果人的心不是长偏的,他甚至能理解姐夫付国的变化。
曾经,他姐是村里出名的一枝花,为啥嫁了付国,就是因为付家人行、付国对他姐一心一意。
……
付国连干了三杯啤酒,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往嘴里扔着花生米,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年纪,抬头纹却很深,他眯着眼睛看着小饭馆混画儿的墙壁:
“出事儿、娘去世,哪一样咱普通庄户人家能一家包了(liao)承担得起的!
可大哥那真是要啥没啥了,就快饿肚子了,没招了,就得我和姐,真是包了啊!
说这话就像跟邀功似的,可那年月,家家户户能吃饱就算不错不错了,哪有闲钱?!
铁林,姐夫我啊,真的觉得对得起们老毕家!”
付国吸了吸鼻子,他挺委屈,窝窝囊囊地,没啥本事儿还得担着老丈人一家,现在还没借力呢,小舅子就削他!
“唉!欠一屁眼子饥荒,进去几年,我挣俩钱就扔们老毕家,挣俩活钱就扔进去!姐夫我说啥过没有?!
这二年,我是打过姐,真是控制不住,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咋地了,打完我也后悔。”
毕铁林捏住拳头,他不是好眼神地瞧了一眼感慨的付国。
说破大天也不是打人的借口。他也没因为别的对这个姐夫不满,就是当弟弟的,听不得姐姐挨欺负!
付国举起酒杯,想敬毕铁林,发现毕铁林连杯都不举,他点了点头:“得!不喝、我自个儿喝。”放下了酒杯,付国紧接着说出了让毕铁林也有所触动的话,大实话。
“铁林啊,最难的一次啊,说我挺大个老爷们,挨家敲门去借钱,以前搁一块儿堆儿玩的挺好的,一听借钱,五毛一块的啊,铁林,他们都没让姐夫闭上嘴!
为啥?这些年借怕了!有的还没还上呢!好借好还,咱这不是没还上!
可我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又上门了,为啥?
咋年年得借钱,我明明……看看我这手,我现在这个大手指头都不好使,干活没少干,咋没攒下?!
说为啥得借钱?啊?铁林?因为爹那年撩倒又被诊断尿毒症了!说一波又一波啊,我有大能耐行!
姐回家划拉划拉,一分钱的过河钱都没留啊,都拿去了娘家。知道娟为啥膈应姐?孩子前两年交什么学杂钱吶是啥钱啊,她都没给留!
说到娟了,不是外甥女咋地啊,她现在听到她姥姥家态度能好吗?她娘给她念书钱就一块八啊,都给拿走了。我去年给姐赶集买了块的确良的布,该咋是咋,她跟我这些年没穿过啥好衣裳,结果这不如不买了!”
付国也无语了,毕金枝只要涉及娘家的事儿,那就都是大事儿。自个家孩子、老爷们、婆婆,那一对比得被比到泥地里去!
别人家都是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他家的那位可倒好!
毕铁林拿起酒瓶,给付国第一次主动倒了酒,整个过程他一字未说,却心事很重,句句听进了心里。
“姐啊,没舍得。俺家大丫娟儿呢,就跟她娘商量,那都十岁多知道美了,说是开学前,娘,把那料子给我做新衣裳吧。姐答应的好好的,说要是好好干活、行。
这一暑假啊,俺家那丫头是又帮着下地干活,又出门捡柴火的,好好的白丫头晒的跟烟袋塞子似的,却黑却黑的,结果快开学了,问她娘衣裳,猜姐说啥?”
毕铁林皱着两道剑眉,没吭声,低着头转动酒杯。
“姐说,给月月姐了,她念大学,大姑娘了,臭美的日子在后面呢!
铁林啊,谁家孩子谁不心疼?我咋知道这么细的,我去后院房头尿尿回来,就看到外甥女坐在园子里,一边儿摘着柿子、一边儿哭着。她问我,爹,别人家娘都向着自己家孩子,我跟我娘一去看姥爷,我就觉得她对我最不好。”
付国到底还是哭了,大老爷们掉泪不好意思,紧着用衣服袖子抹着脸,皱着他的抬头纹,想努力憋回眼泪:
“这就是姐!啊?我娘我就不说了。我控制不住打她的时候,有时候都恨!真是咬牙恨!
她要但得心里装着自个儿家,孩子至于掉吗?前些年一天天累的要死,那都挣工分呢,我家就我一个劳动力,这……
好不容易怀上了,我付国不是非得生儿子,我是不甘心啊铁林,我对们老毕家、我这个当姐夫的还咋地?她毕金枝要是心里但得有我,孩子咋能掉?!
是闺女小子的事儿吗?我娘是,我不是!我被姐整的寒了心,她咋咋呼呼了十来年,我没求她啥,就这一件事儿,就要个孩子,唉!”
这场酒足足喝到了人家打烊,进屋求着他们离开,此时,付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