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能把人说笑,一句话也能把人说恼。
“不配当战地英雄”,“不是战地英雄”……
这是亲人说出的心里话吗?
楚亦锋的心里在不停地翻搅着那句话。
原来他骗不了自己,原来连最亲近的人都是那么认为的,只是他们从前没说出来而已。
楚亦锋的脸色很不好看,一向对人是一副温文尔雅的面庞,此刻阴云密布,煞青煞白。
病房的空气仿佛像是凝固了一般,气氛压抑至极。
有那么一瞬间,楚亦清觉得她好像要失去了这个弟弟。
就连毕月扭过了身子面朝那姐弟俩,却没敢看楚亦锋的脸。
强制压抑着跌入谷底的情绪,楚亦锋闭了闭眼睛。
他连续深呼吸了两次后,再睁开眼睛时,他表情上看起来不冷不热,早已没了刚才的不可置信。
装作若无其事的楚亦锋,他在一呼一吸间假装修复了自己,假装收起了所有的难堪,松开了他姐姐的皮包。
“小锋,我?……”
比毕月更有战斗力的楚亦清,终于在此刻红了眼圈儿。
她甚至盼着楚亦锋像刚才那样跟她顶嘴吵架,然而楚亦锋却冷静地瞧向她,平静道:
“闹够了吧?这是医院。”
楚亦清低头间,泪滴滴在了紧攥皮包的手上。
她也想像楚亦锋一样,怎么昂首挺胸的来,此刻就要装住了,装的若无其事没被伤到的离开。只因为她是姐姐。
楚亦清撞了一下楚亦锋的右胳膊,高跟鞋规律地敲打在地面上往外走。
眼看着就要装住了,只差一步就要离开这个对她来讲晦气的地方了……
“我的事儿,以后轮不着管。”
楚亦清瞬间回眸,她那一双泪目里用愤怒掩盖住了所有的伤心,依旧犹如她刚进病房时高高在上的姿态,微扬着下巴质问她的弟弟:
“敢?我想管就能管!”
楚亦锋背对着楚亦清,斩钉截铁沉声回道:
“是外嫁女,从嫁人那天就改姓王了。
楚家添人进口、婚丧嫁娶,那是叫回娘家,别搞错了身份,站错了位置!”
……
楚亦清坐在车里,她手上还带着鼻涕,泪眼模糊地启动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
车刚开出军区医院几百米远,车厢里就响起了哭声。
楚亦清一脚刹车踩到底,她趴在方向盘上放声痛哭。
此刻还真不是因为在毕月面前败了、丢人了、难堪了,所以才痛哭流涕。
她甚至都快要想不起来是因为啥了。
单薄的身体哭的有点儿体力不支,这一刻是被弟弟伤透了心。
放声大哭的楚亦清自言自语道:
“我这是为了谁啊?啊?要这么伤我!没良心啊,小锋没良心!”
她哭的肩膀耸动,哭的委屈极了。
她没打楚亦锋,那是她残留的最后一丝理智。
楚亦清知道她弟弟爱面子,她刚才脱口而出那句话,已经让他丢了大人。
她们姐弟俩可以合起伙来揍别人、骂别人,就是不能当着外人面前内讧。这是小时候就说好的了,她记得,她以为楚亦锋也会记得。
楚亦清哭着她所有的委屈,哭的脑袋混浆浆的,心里只有俩字:不值。
她发誓赌咒地想着再也不管了,却控制不住在此刻想起从前,越想越酸胀的厉害。
小时候好吃的好喝的,都给了楚亦锋。
惹了祸,我给背着。
把面粉往脸上抹祸害东西;玩火不尿炕大半夜起来烧了父亲的文件夹;把奶奶的戒指埋在外面的花坛子里丢了……
都是谁给顶的锅?挨的骂?
去念大学离开京都,是谁跟着火车跑有说不完嘱咐的话,那时怎么知道听话的点头?
谁给没事儿就往兜子里偷着塞钱,那时候怎么不说我是王家人,怎么花姐夫钱?
开的第一个月工资,都花在身上了,我却笑的跟朵花儿,我怎么就能那么贱皮子!
那时候怎么不说我没找准位置?那不该是咱妈给吗?
楚亦清哭的不能自已,她想到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心疼的不行,却仍在心里继续骂着楚亦锋:
我说不是战地英雄那不是无心的吗?我不盼着有出息吗?
是谁在毕业的时候第一时间赶了过去,看着作为毕业生代表发言激动到失态地哭了,咱妈都没哭,我却哭的要死,就觉得天下的男人都不如我弟弟!
知道我当时有多骄傲吗?我能不盼着好吗?
我嫁人那天,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