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天很蓝,食物很自然。
自然成什么样呢?先苦后甜,不淡不咸。
……
王大牛心想事成的跟着军辉的屁股后面,美滋滋地坐在小食堂的大圆桌前,正一手夹着两个开花馒头,逮上哪个咬哪个呢。
而让他一直心心念念的营长大哥楚亦锋,此时正站在大食堂的窗口边儿。
楚亦锋看起来面目平静,实际上他的心情很复杂。
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那就是:
要不要那么夸张啊?!
红薯面稀饭,窝窝头,蒸苦菜。
单说说这野菜,那苦菜是什么呢?苜蓿。
楚亦锋看着托盘里的苜蓿。
他就纳闷了,这不是过去青黄不接的时候吃的吗?在哪弄的啊?难道就为了磨他们心智备用的?
真是够用心良苦!
对于楚亦锋来讲,喝红薯稀饭,吃窝窝头,那都没问题,甚至更难吃的东西也成啊。
可就是这蒸苦菜……不是不能下口,是让他心里犯膈应。
因为这东西在六七十年代,有的人家是为了充饥不得不打这主意。
可进入八十年代了,人们终于能吃点儿肉了,再穷苦的人家都不碰这东西。
一年收割两茬,真可谓是漫山遍野的苜蓿,多的不能再多,那就成了饲料,喂猪用的!
打商量问道:“有没有咸菜条啊?”
炊事兵抬眼,和小食堂的大师傅一模一样的动作,用长柄大饭勺敲了敲大铝盆,回答低沉发声的楚亦锋道:
“没有。咸淡味儿都在这菜里,吃不吃?不吃下一个咧?”
……
楚亦锋腰板笔直地坐在桌前,他的旁边坐着陆擎苍。
两人不坐在一块还好一点儿,楚亦锋也就显得不那么突兀了,不至于引起跟前儿几桌吃饱了撑的瞧热闹。
大伙能不瞧热闹吗?一个倒数第二,一个倒数第一。
那回来时相当狼狈也就算了,害得他们这些落后分子都站军姿等了好一会儿。
众人此刻再一看:嘿,这哥们难怪倒数,吃个饭还跟个娘们似的!
陆擎苍大口大口地吃着饭,发出呼噜噜的声响喝粥,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夹苦菜往嘴里塞。离近的人,都能听到他吧唧嘴的声。
楚亦锋端坐在那,小口小口的抿,吃饭不露齿。
唯一动作流畅的就是喝粥。
他也夹菜,只不过是面无表情的夹起三根两根,借个咸淡味儿。
咬窝窝头的状态,愣是让观者觉得他是舍不得吃白面馒头的错觉。
楚亦锋知道有人瞅他,知道有人讲究他……
吃着吃着,耳朵根儿红了,楚亦锋端起粥碗遮住了半张脸。
腿疼,大吐过后更是胃酸的难受。
那双通红的耳朵动了动,脸也热。他好像又听到了他父亲骂母亲的话:
“都是梁吟秋惯的臭毛病!
他上学上学,啥好吃啥。
当兵了又去干部食堂。
回家一天调着花样儿的惯着,那还有个好?
就是没饿着他!儿子从小到大,就是欠练!”
楚亦锋忽然放下二大碗,夹起一大筷子的苜蓿就往嘴里塞,也不嫌这拌菜咸了,心里想着:
“月月,我拿它当肘花,跟那天我给烀的肘子一个味儿,真香!”
细长的手指又抓起一个硬邦邦的窝窝头。
像是跟窝窝头作斗争一般的发狠表情,一口咬了三分之一,停顿了一瞬,又颓然地木在当场:
“月月,那窝窝头我还是得慢点儿吃,它拉嗓子。”
……
从前多疼都不哼哼出声的楚亦锋,今天后半夜居然给觉轻的苏桐城哼哼醒了。
而一直颠儿颠儿甘心给楚亦锋当勤务兵的王大牛,在抢着给楚亦锋洗完袜子后,早已睡的口水直流,一宿都没翻个身。
楚亦锋迷迷糊糊地看着陆擎苍拿着药油给他揉腿,他觉得他回答军辉和乔延的答案有点儿没良心。
“楚哥,那个陆擎苍怎么还舍己救?”
“他不是自封宿舍头嘛,当领导当惯了,有责任感。”
可一刻:“谢谢。”
陆擎苍加大手劲,揉的楚亦锋又是闷哼了一声:“既然我管们了,那就不能有被淘汰的。”
楚亦锋……
从这天开始,楚亦锋夜夜搓药油,足足搓了一个半月的药油。
即便大年三十那天他喝多了,都没放下。
别人喝多是抱着酒瓶子和吉他谈心说话,他不胜酒力最后是抱着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