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铁刚说他要着急回店里打电话，毕月心里稳当了，可以告诉小叔放心了。
她知道她爹不是村里那种“一言堂”的家长，完能谈得通的，跟她娘不一样，她娘是无理也要先说自己的。
开车送毕铁刚去了店里后，毕月又重新回了家。这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钟了。
一打开大门，就看到她娘正坐在洗衣盆前搓着衣裳。
“娘，大成没去接啊？”
刘雅芳用胳膊蹭了蹭脸，满手泡沫，闻言撇嘴：
“那个不孝的东西。我问狗蛋儿了，他压根儿到现在还没回来呢。晚上饭就俩吃的吧？”
毕月撸起白衬衣的袖子，她拿过小板凳，她娘洗，她过水涮衣服上的肥皂沫子。
“不用洗，快放那吧。越帮越忙，去进屋看书去，不乐意学了，早点儿睡觉。我咋瞅又像要苦夏似的呢？瘦啦？”
毕月翻白眼，该洗继续洗。
她娘一天可能胡扯了。估计胖成猪样，她娘还得说她瘦了。
“好像长了三斤。”
刘雅芳又抬起胳膊蹭了蹭脸：
“那还怪好的。多吃点儿，瞅那没福样儿。太瘦可不行。看那梁笑笑，哼，跟一边大，老在一块堆儿，人家大屁股圆脸的。”
毕月站起身，用手撸了一遍儿晾衣绳子才开始挂衣服：
“娘，那是随根儿吧。咋不瞅瞅，也没给我大屁股圆脸的基因啊。”
刘雅芳听到这，爽朗地笑出声，嘴角边儿满是笑意道：
“嗯那。那倒是。
知足吧，长的随我。
要是长的跟爹似的，挺老黑的，那可愁死人了。奶奶家人都黑。
我就寻思啊，一白遮百丑，那时候担心坏了，得亏那白净劲儿像我，大成和狗蛋儿都随爹。”
“娘，那长的像谁啊？”
“我长的像姥爷呗。姥爷当年是村里有名的美男子。
没看舅，长的那个磕碜样儿，小眼吧唧的，就是像姥。
生丫头随爹，生儿子随娘，这都是有数的。
要不我能怀那时候，哎呦，那个犯愁。
前脚生完，后脚都没敢让爹看第一眼，是后院王木头他媳妇，她长的不还行嘛，让她进来看的。”
毕月嘴边儿有了笑意，回头瞅刘雅芳道：
“娘，可拉倒吧，王木头他媳妇长的也就一般人。那是谬论。科学上得讲基因。还我姥爷是美男子？就像知道似的。”
晾完衣服了，毕月转身进了屋，可她觉得身后的刘雅芳老瞅她。
心里有鬼的毕月，有点儿紧张的在屋里转磨磨。
她娘站院子盯着她窗户寻思啥呢？
不能吧，她不是大闺女那事儿，还有肚子，不至于那么邪性能看出来吧？完没显怀好吗？
刘雅芳到底瞅啥呢？她眯眼正看着闺女亮灯的小屋笑呢。
不知咋想的，刘雅芳忽然这一刻心里合计：
要是真跟那小楚成了，该咋是咋，别的先不说，俩孩子长的都好，那生出来的娃啊，一准儿差不了。
嗯，楚小子长的好这一点，她也有点儿满意。
毕月重新打开屋门：“喏，给。”这时候也看明白了，她娘应该是没发现。
“啥玩应？”
“擦脸的呗。娘，我可警告哈，再拿瓶子当火罐，我可不给买了。挺贵的呢。”
刘雅芳马上瞪眼睛：“多少钱？”
“多少钱别管了。别老用手挠，用胳膊蹭脸的，那什么都不擦，它能不刺挠吗？皮肤太干才又痒又痛，白随我姥爷那么个美男子了。”
“这孩子！”刘雅芳笑骂地接过，随口又道：
“这大成那死小子，我看他又短揍了。这都几点了？指定在外面跟狐朋狗友喝酒了。”
……
晚上九点多钟都黑天了。
毕成并没有像他娘猜测的那样在喝酒。
他在装“二代”，他也差点儿动手打架了。
只看大地里，那个矮趴趴的小破土房门前，王晴天的大伯母，正在捂了嚎风地往门后扔王晴天母女俩的旧衣裳、棉被、各种鞋，连下地干活的鞋也被甩了出来。
而那个只能容下一铺炕和一个老旧写字台的小屋里，两个大小伙子，王晴天的两个堂哥正在炕上炕下的翻找。
挂着王晴天父亲照片的相框，歪在墙上。照片里的画像像是在见证着这荒诞的一幕。
王晴天的大伯母喊道：
“钱吶，啊？！那荒地都是爷留给我们的，留给姓王的男丁，和妈要不要个脸？个女娃娃，又不能传宗接代，这钱就能自个儿揣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