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日,天空依然乌云密布,却不在下雨,无碍攻城,李傕在十数员战将的拥簇下策马出营,在这个任人唯亲的时代,李傕自也不例外,麾下将领,大半为族亲,如从弟李応、李桓,兄长子李利、兄次子李暹等皆掌重兵。不过任人唯亲,也是要有一定本钱的,倘若宗族无人,拿什么任用?所幸北地李氏向来自称飞将军李广之后,家族世代军旅,带兵打仗,正是他们所擅长也。
在这一众宗亲之中,李傕最看好的,是从小养在身边的侄子李利,此子骁勇有谋,完就是他年轻时候的样子,而他的独子李式,今年已经十六岁,还是不成器,每每想到,就不由大动肝火。
论述宗亲,外甥胡封是李傕怎么也绕不开的,这小子才干无疑更在李利之上,当初不投他,反入盖俊军中。他的选择是正确的,短短七八年的时间,就爬到了将军之位,比他这个当舅舅的强多了,他才升任中郎将几天?姐姐近年来每次写信,只在开头简单问候几句,而后通篇都是在向他炫耀儿子如何如何有出息,直令他哭笑不得。
胡封极得盖俊喜爱,宠信不下庞德,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不然何以二十郎当岁就拜将军?放眼整个天下,不满而立为将军者,也就胡封、庞德二人而已。
董卓死后,李傕坚决反对北归河朔,主张反攻长安,不仅董军诸将看不懂,李氏族人也猜不透他的心思,胡封少失父爱,李傕悉心抚养,两人情同父子,投盖俊,借助胡封的关系,必得重用,何以反其道而行之?其实李傕当初的想法很简单,大丈夫,适逢1uan世,何能委于他人?与其置身河朔,做个偏将,不如放手一搏,成,则立不世之功业,不成,也无妨,只要不是战死于沙场,便无须担忧xìng命,胡封为人素来重情,无论何种情况,都会一力保下他。既无后路之忧,李傕没有道理不拼上一拼。
李傕骑马来到关前,微微昂起头,望着关上被雨水浸湿后,卷曲垂着的大旗,冷冷一笑,峣关守兵衣甲斑驳,就像这面旗帜一样,萎靡不振,不堪一击。念及此,李傕深吸一口气,纵声呼道:“吕布小儿,我李稚然来也出来答话……”
聚在张辽身边的士卒纷纷看向他,张辽微微皱起眉头,说道:“无须理会。”张辽面如平湖,显得很是淡定,心中,则不像表面这般平静,吹起一阵阵bo澜。领兵之人竟然是李傕,对他来说算是最坏的消息了,此人地位在董军中虽不甚高,却是董军屈一指的良将,他宁愿面对董越之流,牛辅之属,也不愿意面对李傕。
李傕等了片刻也不见吕布出来,面现狐疑之色,又喝道:“此时开关投降,我还可留你尸,若是执不悟,待我攻破峣关,必将让你尝尝世间最酷烈的刑罚……”
张辽心知不宜再让对方继续呱噪下去,令左右cao大黄弩射之。汉军之所以横行天下数百年,多来其力,大黄弩从一石至十石乃至以上不等,昔年飞将军李广精于此道,辄射杀匈奴勇士,素为匈奴人所畏。张辽部曲二人所开者,皆十石大黄力弩,十石弩又曰黄肩弩,顾名思义,于肩膺之间,杀人百步之外,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随着二人扣动弩机,两点寒芒从关上飞出,径直袭向李傕。
“中郎小心……”
“小心……”
砰砰连声闷响,挡在李傕面前的部曲亲卫被两支弩箭同时击中xiong口,翻身折落下马。亲卫无一不是李傕所亲厚者,身上披的是鱼鳞精甲,最善抵挡箭矢,其虽中两箭,只有其一破甲,入rou寸许,并无大碍,倒是坠马这一下,摔到脖颈,着实伤的不轻。
李応、李利等人一拥而上,将李傕拖出大黄弩的射程外。
“吕布小儿,居然暗箭伤人……”李傕咬牙切齿,目光如炬,恨不得立刻飞上城头,将吕布杀死。谓左右道:“三天,我给你们三天时间,给我拿下峣关”
“诺。”
“咚……”
天地间,突然传来一声炸响,似闷雷,似鼓声,分不清楚。
“咚……咚……咚……”
连续的巨响,崔天裂地,这一次分清楚了,是战鼓声……
张辽接过亲卫递来的重达八十余斤的大双戟,即双锋大戟,一挥间,火hua四溅,青砖铺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刻痕。
“中郎威武……”部曲亲卫纷纷高呼。
张辽倒拖铁戟走到关墙边,看着关外黑压压涌来的董军,继而顾看四下,周遭士卒面孔上,或畏惧、或担忧、或紧张、或兴奋,不一而足。张辽缓缓开口道:“擂鼓,备战……”
猛烈而狂躁的战鼓声霎时间压下城外的鼓声,气1ang翻腾,直冲云霄……
霸水西,枳道大营。
太尉马日磾、大鸿胪赵岐逢营不入,径直返回长安,前将军董越、杨烈将军麴胜得知后不由面面相觑,看样子,大战已是不可避免。他们心里其实很清楚,盖俊气势汹汹而来,对长安可谓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