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麴胜、董越一再向他下军令状,言必将盖军赶下河,否则提头来见,可是这丝毫没能减轻韩遂内心的忧虑。
南边的战事也令他揪心不已,霸上、蓝田方面暂时未见盖军踪影,可重地峣关却是在吕布的手里,董将李傕率军围攻已有一些时日,不见松动。
对于吕布这条从长安逃脱的漏网之鱼,韩遂本没太在意,左右不过一丧家之犬耳,能掀起什么风浪。没想到这厮胆大如此,不仅未夹着尾巴逃之夭夭,反而南下攻陷峣关。其意图明朗,就是要联合袁术,里应外合,拿下武关,从而带领楚军杀回长安。
诸般杂事纠缠脑内,韩遂只觉头痛欲裂。
“咚咚咚……”敲门声骤然响起,回荡在安静而空旷的房间内。
韩遂重新睁开眼,中气十足地扬声道:“进来……”
家仆推进而入,恭声说道:“主上,刘中郎兄弟到了。”
“快请。”
“诺。”
家仆退下后,韩遂呼来部曲亲卫,令燃灯三十盏,不片刻,屋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韩遂长身而立,面孔淡然,气质出尘,与先前焦虑种种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或者说,这才是他,韩遂韩文约,大汉司徒,西疆霸主该有的风范。
韩遂心气甚高,常自谓英雄,即使受到挫折,亦毫不气馁,反而越挫越勇,不然何以三入三辅,三遭惨败,犹能屹立不倒,最终顺利入主京都长安。在他眼里,皇甫嵩、董卓皆非英雄,前者有能力、有实力,却无野心,被轻易夺走兵权,期间虽有反复,终不免战死沙场,后者有能力、有实力,也有野心,却丧失了志向,从而死于非命。
盖俊……
韩遂不得不承认,此子确为盖世英杰,单打独斗,委实难敌,所以他试图拉拢所有盖俊的潜在敌人,卢水胡是其一,益州牧刘焉,同样也是。
韩遂相信此时刘焉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关中,此战不仅关乎国运,更关乎他自己的命运。
刘焉去年在益州干的那些勾当,韩遂一一看在眼里,此老贼无疑是见汉室衰败,想自立为王,事实上他也做到了,现今朝廷政令,连汉中都过不了,更勿提益州。然而蜀中固然险阻,易守难攻,可也绝非高枕无忧,一旦盖俊入主西都长安,挟天子以令诸侯,成“强秦”之势,刘焉的“蜀国”几乎无所遁形。
届时,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乖乖放弃益州牧头衔,到长安颐养天年,要么违抗王命,拒不交出手中权力,这却是那些曾被他大肆屠戮的益州豪强大姓余党,最希望看到的结果,正好与王师里应外合,诛杀“国贼”,可谓公私两矣。
与其到时进退失据,不如现在相助朝廷击退盖俊的威胁,以解除蜀之后忧,刘焉必须明白这个道理……
刘范、刘诞随着侍者转入院落,远远见韩遂于门前相迎,相视一眼,立刻加快脚步,上前长揖拜礼,刘范颇为诚恳地道:“我兄弟何德何能,敢叫韩公亲自相迎。”
韩遂伸出双臂,扶起刘氏兄弟,朗声笑道:“别人当不得,二位贤侄却是当得。”
此话明显是意有所指了,刘范、刘诞如何听不出,客气几句,别开话语。
韩遂见刘氏兄弟应答得体,风采出众,不由感慨刘焉育得好儿子,他膝下亦有数子,可惜无一有才,皆碌碌之辈,每每念起,便觉满嘴苦涩,虎父犬子,如之奈何?所幸他年才五旬,颇有精力,只盼能生一佳儿,悉心教导,继其大业。
此番不足为外人道,韩遂收敛心思,邀刘氏兄弟入内,待酒菜上齐,便驱散奴仆侍卫,房内只余三人。韩遂一边以画勺为自己注满一杯酒,一边说道:“哎今京师危急,万事以军旅为重,仆无法以丰美佳肴招待,二位贤侄莫要见怪才是。”
“……”这话不好接,刘范兄弟一阵哑然。
韩遂不以为意,端起酒杯,遥敬两人道:“来,二位贤侄,我们满饮一杯。”
刘氏兄弟道了一声诺,衣袖掩面,痛快地干下一杯。
韩遂微微颔首,随后肃容言道:“仆昔年于乡里,见朝堂奸阉当道,时有愤慨,恨不能仗剑尽斩奸邪,以匡汉室。中平元年,黄巾为难,仆率边兵入京,献策大将军,诛杀阉丑,奈何不用我计,如当年大将军听从仆言,何至喋血宫殿?”
“后西凉汉、羌并乱,仆因略有薄名,被强行挟入军中,立为伪首,此虽非我愿,实叛国矣。仆本该自行了断,最后却想通了,仆一死不足道,西凉叛军,才是国之大患,乃施展手段,合纵连横,兼并诸首,使叛军尽操于吾掌中。”
韩遂无奈地道:“仆从未有一日忘记过除贼兴汉之志,一经整合叛军,遂率军向东,可是诸阉把持朝政,手握王爵,口含天宪,挥令汉军以阻道路,仆无能为也。”
“中平六年,大将军虽死难,而阉人步其后尘,汉室复兴之障碍一扫而空,不意董卓又入京都,窃取权柄,遂致天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