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远将侄子拉到一处僻静的小跨院,里面只有两只广口水缸,大概因为地方小又偏远的缘故,竟一个人也没有。
唐远停下来,看向小侄,他被打的那半边脸颊已经高高肿起,鼻子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
到底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四岁孩子。
唐远心中懊恼自己下手太狠,缓缓蹲下身,用指腹轻轻擦拭着他眼角的泪痕,声音温柔至极,“咏儿,二叔方才不该那么对,二叔给道歉好不好?”
唐咏后退一步,明显是被打出了阴影,有些怕他。
对江清雨和唐咏,唐远从来不缺耐心,他握住侄子柔嫩的小手,“告诉二叔,这几日是不是跟二奶奶说了什么?还是她问过什么?”
唐咏摇头。
他没说,他什么都没说。
二叔之前有警告过的,敢说一个字,就把他送到别的地方去。
“若不是说的,她为何会知道我跟娘……”唐远目光狐疑。
他信任清雨,可唐咏才四岁,小孩子最是抵挡不住诱惑,倘若徐氏许诺给他什么好处,难保咏儿不会一时上当说些不该说的话。
一想到徐嘉知道了,整个京城的人都有可能知道,唐远头疼不已,看向小侄的眼神变得无可奈何。
深吸口气,他站起身,“走,去找二奶奶。”
……
另一头,徐嘉溜溜达达地走着,路上碰到几个熟识的妇人,停下来与人打招呼。
阿贵虽是小厮,可他对宋家而言仍旧是客,因此即便其他下人忙得脚不沾地,他也能格外悠闲。
趁着主子在休息,阿贵出来看看宋府摆宴的盛况,没走多久就见到前方有个身着水红绣白梅袄裙的女子,正和身边人说着话,隐约能见她额间有淡金色花钿,那花钿与常见的不同,乃是捉了蜻蜓取下双翅用金笔轻涂再裁剪而成,贴上额头,步子轻移间流光潋滟,薄妆桃面,让人见之难忘。
阿贵立在原地,心中巨震,下意识地伸手入怀将那块双面刻的血玉佩取出来,攥在掌心。
这时,侧后方突然传来一把低缓的嗓音,“都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把玉佩给还回去?”
阿贵吓了一跳,转过头,正对上宋巍审视的目光,他哆嗦了一下,“您……您还记得我?”
宋巍目光落在他手中玉佩上,“前些日子故意把玉佩掉入荷塘,不就是有意让我记起当年之事?”
那是宋巍娶亲之前的事儿了,原本早就忘得七七八八,刚才路过见阿贵站在此地,手中捏着那枚玉佩,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想到多年前在宁州,有个毛手毛脚的小子从一个小姑娘身上顺了一枚血玉佩被他看到。
宋巍没有当场戳穿,事后将那小子堵在巷口,勒令他把玉佩还回去。
那个偷人玉佩的小子,便是如今的阿贵,他那时年纪尚幼,又是头一次行窃,被宋巍这样的大人抓了包,心中难免害怕,于是捏着玉佩战战兢兢回去,小姑娘丢了玉佩,坐在路边哭得很伤心。
阿贵犹豫好久,正当他准备走到街对面把玉佩还给小姑娘的时候,她被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给牵走了。
见阿贵发呆,宋巍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对上的人正是徐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宋巍问,“当年为何要行窃?”
阿贵低垂下头,“我娘生了重病,没钱医治,我也是实在没办法……”
宋巍不赞同他这个举动,“认为自己走投无路,便去盗窃别人的东西,可知对方兴许会因为被盗走重要物件而走投无路。”
阿贵答不上话,他那时还小,满心想的都是弄到钱给娘请大夫,哪里会想这么多?
宋巍又问他,“后来呢?娘如何了?”
“她病死了。”阿贵答。
宋巍再次看向血玉佩,“既然没把玉佩还回去,为何不拿去当掉应急?”
阿贵面色黯然。
他当了,可当他拿着银子回到家,大夫还没请上,他娘就已经咽气,后来卖·身入许家之后,靠着少爷的帮助,他又把玉佩赎了回来,这么多年,他一直忘不掉那个小姑娘坐在路边哭的情景,总想着把玉佩还回去,可他不知道她姓甚名谁,更找不到她家住在哪,于是多年来一直把玉佩带在身边。
此次随着少爷入京,他意外发现府上男主人长得与当年抓他包的男子颇为相似。
有好几次,他都想直接去问宋巍还记不记得他,又怕自己认错了人惹来祸端,只好故意将玉佩扔到荷塘里。
事实证明,他没有认错,宋大人正是当年那位郎君。
回拢思绪,阿贵怯怯问:“老爷可还记得那位姑娘的长相?”
“时隔多年,记不清了。”宋巍摇头:“况且就算记得,她如今也长大成人,模样与小时候定然会有偏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