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露微曦,厉鹞健魁的身形即出现豳州驿馆最精致的套房花厅里。接过戎晅递过的密笺,迅速且细致地阅完,面容沉肃:“臣敢问王上这函的真实性?”
“十分。”戎晅勾一杯香茗,抬眸,“将军有何看法?”
厉鹞剑眉微扬道:“这么说来,那畲国的野心不仅止于扰我边境,劫财取帛,而是……”冷冷一笑,“苛勍的胃口太大了点。”不怕撑死么?
“所以,为了他的好胃口,朕要让他清醒,而这个能够助朕使之在最短时间内清醒过来的人,自然非将军莫属,”戎晅起身,拾阶而下,“朕看到了,豳州这边的防守固若金汤,兵强粮足,纵算郴国那些夷人得知将军不在军中,也不敢贸然行动。朕要厉卿随朕共赴良城,视察一下那边的战况,如有需要,换下在那边作战的卫国大将军,由厉卿指挥作战。”
“这……”合适么?卫国大将军归善,从辈分上算,厉鹞尚需称其一声“表叔”。两家均为戎武世家,虽有姻亲之联,往来却并不密切。归家多以王上偏宠厉家为说头,公开示恶。如果在此时由他换下归善军职,势必又使两家原本不睦的关系雪上加霜。
“厉将军认为不妥?”
国事为重。厉鹞摇头:“军人天职只为保家卫国,只是……”
“你是在挂虑兵部尚书梁永?”
“梁大人乃归善的妻弟,阵前换帅,梁大人会不会有其他说法?”厉鹞性情耿直,有话不需遮掩,朝堂百官互以姻亲相连,是铁般事实,牵一发就恐动身呐。
“梁大人么?”戎晅浅哂,“兵部尚书一职已是空缺。”而很久时间内,这个职位,不会再有人踞坐。动身赴北之前,那个食君之禄却浮生于世的梁尚书,被他甩到头上的一堆渎职、受贿之证,卸职归家养老去了。兵部当下由几个侍郎共同打理,打理的也只能是琐事。兵权,他不会再放手于人。
直性的厉鹞自然不知王上算计,但既不存在该虑之事,为将者自然是保家为国。“微臣权凭王上安排。”
很好。归善是之谒在朝中最后的爪牙,也是最关键的一个,手中原握有煊国近三成兵力,虽几经削减,仍有近两成。与畲国这场仗打得胜胜负负,怕是因他心性难定之故。如能顺利除其兵权,也就意味着收回了最后一张兵符铁券,将天下兵权集于王室。而厉家之所以历代宠荣不断,便是因了厉氏传家智慧——战息兵缴。这等明智豁达的臣子,主子看在眼里,自然疼在心中。
戎晅背过身,窗外,近处是郁苍丛翠,远处是黄沙浩渺,一片大好的塞外风光。
“请问王上,淦国对于畲国所求如何应对?”厉鹞不无担心:淦、畲如若结盟,接下的仗便要棘手了,说不定将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酷战。
戎晅浅笑道:“淦国尚未做出反应,显然他们也并非无动心,但也不会轻易应下。勒瑀这两年,似乎是修身养性,不怎么喜欢打仗了。厉将军不纳罕吗?一个骨子里嗜血成性的家伙会突然耽于安逸,让人不猜虑也难。”
“无需存疑!”朗朗的声音,发自渐行渐近、向大厅阔步而来的人口中,蓝衣纶巾,长须美髯,面似美玉,目若明星。
“先生?”戎晅眸光一闪,微显喜色,“朕想不到会在此遇见云游四方的先生。”
“伯昊参见王上,见过厉将军,”来人恭手作礼,“伯昊是追王上行迹而来,又在街头遇上明源,才得知王上下榻之处。”
“先生请坐。”戎晅谦谦有礼,“厉将军,这位便是伯昊先生,只是近几年老师只顾得云游之乐,懒得再指导朕这个笨弟子了。”
“王上哪里话?若不是王上英资天纵,睿质天成,再也用不到伯昊这个迂朽的说教人了,伯昊哪敢自在逍遥去?”
厉鹞早闻伯昊其名,知其助王上坐稳龙椅,镇服朝纲,今日所见,果然仙风道骨,气宇脱俗。只是心里奇怪:门口守卫森严,这位先生如何可以畅通无阻地直达此处?
“厉将军是在讷罕伯昊如何可以通过关卡直达近前么?”伯昊神情意朗,无半点风尘跋涉之色,“将军不必奇怪,只因王上抬爱,伯昊手持御赐金牌,自然畅行无阻。将军但请放心,将军的手下兵士皆是尽忠职守的良材,伯昊对阁下的治军严明佩服得紧呢。”
厉鹞向来不是喜怒于色之人,没料到自己心头一丝疑虑便被其猜度而出,这位伯昊先生当真小觑不得,浅哂以对。
伯昊笑道:“方才进门时隐约耳闻王上与厉将军所论,因伯昊云游各方,欲将所见所识所思所虑拿出来与王上、厉将军共享,不知可否?”
“先生请讲。”
“那淦王勒瑀本是天生嗜血好战之人,最近却乐于享受太平,在不明个中因由的人看来,着实是桩怪事。伯昊曾在淦国盘桓游历了一年之久,听得了一星半点个中传闻。”伯昊星眸微张,若有所思,“王上与将军可听闻过淦国的少年丞相?”
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