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时似雪。谢时似雪。花中奇绝。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彻。占溪月,留溪月。堪羞损、山桃如血。直饶更、疏疏淡淡,终有一般情别。”戎星红口白牙,将一段《盐角儿》诵得娇软清香,听在诸生耳里,别有一番受用滋味。
蓝翾拍掌:“不错,昨日才教过,星儿今天已经背诵如流了。同学们请看这白梅,可否真如诗中所绘?”
为使课堂不流于呆板枯燥,不使这些孩子在最初的新鲜过后在课堂上受瞌睡虫拜访,时不时别出心裁便是势在必行。今日,便是为了使诸生切实领会晃补之的这阙咏梅名篇,带他们到在早春时节开得正好的梅园赏梅。
伶儿和并肩而立的小婢倩儿担心地互相递了个眼色:她们的娘娘,在孩子们面前笑逐颜开,可是强颜欢笑?
不愧是近半年朝夕相处的主仆,知主甚深。蓝翾的心情何止不好?新年已过,她的心却随着新春的伊始跌入谷底。
三天前,戎晅纳进了一位画贵人,这三天自是美人在抱,不曾会面。画贵人并非旁人,正是琴妃的亲生胞妹妩妩,即在年前宫宴上的紫衣美人。那一夜,戎晅是自她进宫后首夜未宿在懿华宫,宫嫔们的传言中,是说王上在宴上为妩妩的妖娆媚姿所蛊惑,当夜便要了她。翌日夜里,戎晅仍然到懿华宫下榻,眸里闪烁的心虚证实宫嫔传言并非空穴来风。蓝翾心揪痛不已,发现告慰自己的那一套自进宫为妃始便意味着要接受的游戏规则完失去了效用,她无法大度到佯装不知发生了什么,手已下意识地推拒着戎晅的热情,“臣妾今日身子不适,请王上到别宫安歇罢”。戎晅从她眉目里看到了然抗斥,却仍借用男人的优势抱她上榻,以精健火热的躯体在冬夜卷起了炽热情焰。
这独处的三天里,蓝翾已理明白,画贵人的产生,王后定是功不可没。那场宫宴上,王后有意无意拦住戎晅向她靠拢的脚步,手腕巧妙地挽出妩妩,使那张媚色犹胜其姐三分的妖娆面孔光鲜鲜亮于戎晅眼前。戎晅甚至待不及明媒正娶,便造就事实。这早春方至,王后便颁了懿旨,代王上召进了那位大美人。只是不知此刻美人在怀的戎晅,有无感怀过王后的贤德淑良?
“老师,您脸色有异,可是玉体欠安?”戎星牵了牵她的手,小脸上是忧心忡忡的关怀。数月的师生,蓝翾于她,亦师,亦友,亦姊,亦母。
蓝翾揉了揉这小人儿的头顶,明明一个孩子,却满口的老成持重,懂事得教人心疼。“老师身体很好,是这白梅映得才稍显脸色苍白,你看别人的脸色,不也比平日要白一些么?”
似乎是没错。戎星释然道:“星儿是怕老师病了,便没有人疼我们了。”
戎参横了她一眼,气道:“胡说,老师身体明明好得很,小丫头不要咒老师!”
“是,不要咒老师”
“是……”
这些孩子。蓝翾左臂揽过被众人抢白得泫然欲泣的戎星,右臂牵住义愤填膺的戎参,脸上搬出招牌式的微笑,柔声道:“不可以如此,知道吗?戎星不只是你们的同学,还是你们的姐妹,在这个深宫里,只有你们才能爱护她,保护她。她是个女孩子,更需要你们的兄弟之爱和同学之谊,明白么?”
戎商重重颔首:“老师,学生谨记,学生会爱护他们,保护他们。”
短短数月,戎商好似脱胎换骨,冷漠的外衣被一层层剥下,十一岁的大孩子,眉宇已有了一抹英气,黑眸……转过头,又道:“戎商哥哥是你们的大哥,他要爱护、保护你们,而你们也必须尊重、敬仰他,晓得么?”
“是——”
“好了。我们再将方才那首观梅词齐声朗诵一遍……”
倩儿忽然杏眸大睁,再三看过后确认无误,扯了扯伶儿的衣角:“你看,那面,来的是……”
伶儿圆脸变色,紧几步趋前:“夫人,夫人!”
蓝翾未回首应她,只抬手指了指在旁依树而立的木牌,上有“上课时间,不得打扰”。
伶儿心下焦急:“夫人,是……”
蓝翾径自走离了她,口中兀自与学生共诵词文。
伶儿焦急回望,来不及了,只得与倩儿跪地相迎:“参见王上,参见画贵人。”
戎晅挥袖免礼,却见那一方地未受惊扰,诵唱依旧。众童环卫披着雪缎披风的窈窕人儿,所有的目光都仰放在了她身上,浓烈的崇拜,无伪的信任,亲孺的依恋……不经意地,眼睛与一双黑眸遭遇,那里面有他所熟悉的,亦有陌生的……敌意?再想看得清楚些,那黑眸已然收回。
“啊哈,我们都已经背通了,老师,要给学生奖励吗?”
蓝翾是常备一些小礼物给他们,已养刁了学生胃口。“老师今天没有准备,若是明日你们通过了伯昊先生的棋课,老师会考虑。”
“老师唱首歌就好,学生不要其他奖励。”
“是呀,老师……”众生群起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