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布莱尔·克雷顿看着他的律师站起身来,拇指钩住胸前的背带,肚子也有力地顶到衬衫前胸处。他觉得这个人挺像丹诺的——说得精确点,是有点像在《向上帝挑战》中饰演丹诺的那个演员。他想,如果这个人真要模仿谁的话,大概也只能模仿丹诺,换个人,肯定一败涂地。他记起,丹诺接手的官司,基本上都能打赢。
“庭上,”温特斯说,“庭上,你可以清楚发现法布里齐奥女士对于她手上的案子,有多漫不经心。她当然会想尽办法在审判前拘禁我的当事人,因为他们心里明白,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温特斯先生,”法官说话了。“我想,你心里一定这样认为:如果检方对于手上的案件真的那么有把握的话,应该让你的当事人自交保释金,然后释放他,对不对?”
“如果他们真有把握的话,这倒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宣示。”温特斯说,“不正可以展现他们对公正原则的坚持与对文艺ib?的热爱吗?我的当事人,克雷顿先生是一个作家,庭上,他的作品深获评论家的肯定,全球都有他的读者。很不幸的,我们的社会并不总是给予文学家与其才能相称的回馈,而且——”
那位金发的助理检察官,尽管看起来表情柔和,但是,大家都知道,那只是欺敌的手段而已,这时,她很夸张地闷哼了一声。“温特斯先生的当事人,被控勒毙一名妇女,而不是被控犯了语法错误。他有没有天赋,在此——”
“他的天赋毋庸置疑,庭上。”
“他涉嫌犯下重罪。”法官指出,“要求较高的保释金,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判决结果。”
“过高的保释金等于未审先罚,庭上克雷顿先生先前并没有犯罪记录,他跟社区关系密切,并没有弃保潜逃的可能性。”
法布里齐奥说,“跟社区关系密切?这个人失业在家,没有家产,没有婚姻关系,独自生活……”
“他有子女,而且会定期探望他们。”温特斯反驳说。“他并且在一家极负盛名的社区大学担任教职。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法布里齐奥女士一定要搞清楚:失业跟自由职业是不一样的。万一哪一天,她必须要离开地方检察官办公室的温暖怀抱,她就知道一字之差,谬之千里。庭上,工作来来去去,关系又何尝不是如此?但是,我的当事人有一样东西,一样没有任何人会放弃的东西。他在西村,全市最棒的住宅区之一,有一间受房租管制政策保护的公寓。难道法布里齐奥女士真的以为……”
笑声淹没了剩下的活,法官让大家笑够了,才动用他的木槌。“受房租管制保护的公寓?”他说,“好啦,温特斯先生,你的论点已经很清楚了。如果你的当事人能拿出五万元,那么他就可以回家,看着他便宜租到的公寓墙壁了。”
所以,他现在就瞪着墙壁在看。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总比看着牢房的墙壁好一些。他们逮捕他之后,就把他关进牢房,提审后还押,也关在同一个地方。温特斯妙语生花,硬是把检方提出的保释金额杀到十分之一,他还是在同样的地方窝着。温特斯获胜之后,神采飞扬,不可一世。其实,保释金额完全可以是五百万,甚至五亿,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因为即便是五万,也是他银行户头(活期加上定期)总额的四倍。他以为是耶和华见证会上门传教,结果没想到竟是两个警察的那天,银行户头里,就是那个数。
你当然不必把所有的钱都压上去,大可找个担保人,但手头上还是得留一些钱吧,他已经开了一万元的支票作为律师聘用费寄给温特斯了,于是,他急急忙忙地把钱从定期户头转到活期户头里去好让律师兑现。寄给律师的支票跳票了,后果可能想象?
之前,温特斯问他可以打电话给谁帮忙凑保证金,或是出面保证?他想了半天,一个名字都说不出来。他的出版商?天啊。跟这家伙要飞机票跟零用钱到堪萨斯市办场作者签名会,都已经够难了,要他出钱保释一个销路迭创新低的作家,怎么可能?
他的代理人呢?罗姿在代表他与出版商谈判的时候,态度够呛辣;他写不出东西的时候,她会变得无微不至,对他总是问长问短,更何况,她也没什么钱。三年前,他们经过一次合并以后,把她给辞了,她开了自己的工作室,在那以前,她是他的编辑——新公司当然也不要他这号作家——说真格的,他不跟她一道工作,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也难怪他跟以前的经纪人说他要离开他们,他们一点难过的表情都没有,感觉起来还有些如释重负。罗姿帮他卖了几本书,只要打电话给她,她一定回,只是罗姿是靠百分之十五的佣金过活,很难期望她掏出一大笔钱来,助他远离牢狱之灾。
他的朋友?温特斯跟他说:“列一张清单嘛,一个一个地打电话过去,这边弄几块钱,那边弄几块钱,没错,这么干很丢脸,但是,难道蹲瑞克斯岛不丢脸?不过打几通电话嘛,又不会让你从后面被人操,你应该原谅我用这样的词。”
但其实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