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佐木庸平习惯早起。他每天六点起床,比其他人更早到店里开门,并挂上印有“佐”字的暖帘。虽然佐佐木商店只是一家资本额只有九百万日元的股份有限公司,但其实股东都是亲戚,所以实质上是一家家族布料批发商店。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根据《劳基法》规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早晨七点就开店,而只能延到八点半。所以员工们,不,用佐佐木庸平的话来说,二十几位包吃包住的店员要到七点以后才会起床。庸平自己则六点起床,为搭早班车前来批货的外地客早早开了店门后,才开始吃早餐。
就读大学一年级的长子、高中二年级的长女以及初中二年级的次子都还在睡梦中。庸平一向都是和妻子两个人先用餐。他坐在面向花草扶疏的院子的和室里吃早餐,早餐内容十分简单,只有味噌汤、卤菜和腌萝卜而已。庸平曾经在船场的布料批发行当学徒,二十七岁时在老板的资助下,在偏僻地区开了家小小的分店,最后,终于在丼池筋的布料批发街中拥有了自己的店面。对佐佐木庸平来说,简朴的早餐可以告诫自己不要忘记一路走来的辛苦。他喝了味噌汤后,把卤蛤蜊放进嘴里,刚咽下去就觉得胸口被顶住了,立刻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妻子良江担心地询问道。
“胃的上面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很不舒服。”
“可见不是一般的胃炎,应该有其他的问题。”
“笨蛋,别说这种丧气话!这次注射观察的什么反应检查……前天和昨天的结果不都没有问题吗?今天是第三天,如果结果理想,就证明是普通的胃炎了。”
他看了看左臂上方注射的地方。
“你觉得那位里见医生怎么样?虽然听说他检查得很仔细,但每次都不知所云。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我做检查,根本搞不出个名堂来。原以为大学医院的医生像神一样了不起,但他看起来实在不怎么样,一天到晚检查检查的,要是真的是癌症的话早就恶化了……我会不会……”
“老公,你说这话才不吉利呢。”良江摇着头,像要甩掉瘟神一般皱着眉责备丈夫。
“真的很不吉利,我好不容易努力把公司办到中小企业的中间水平,正想再度冲刺时怎么可以有个三长两短?这样下去铁定会变成‘雁大炮’!”庸平也皱起了眉头。
“‘雁大炮’?”良江不解。
“大雁群飞的时候,不是都整整齐齐地排成‘人’字形吗?如果这时候被大炮轰一下,大雁就会四处逃窜。同样地,我们这家只靠我一个人撑场面的店,一旦我倒下了,整家店马上会变得七零八落。所以,这次做检查我才会特别紧张,在没有得到明确的诊断之前,我晚上都睡不好。如果今天那个医生还是含含糊糊,不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我就不放过他!”
“但就像你说的,那位医生检查得很仔细。这次是因为你的毛病很难判断,所以才无法轻易做出诊断,这代表他对你的病况很慎重。”她的话中透露出对里见副教授的信赖,庸平紧锁着平头下的眉头。
“你懂什么!我三十三岁时,也就是在新店铺开张那阵子因为过度劳累而得了肺病时,医生说要两年才能好,结果我还不是一年就痊愈了!我怎么可能生什么奇怪的病?我只担心胃癌啊。”说完,他又扒完了第二碗茶泡饭。
“时间差不多了,店员应该上班了。”庸平站起来走入店里。七点过后,有的店员在打扫,有的将针织品、布料和成衣放上陈列架,也有的在准备出货,准备营业的忙碌场景使整个店面充满了活力。
“爸,我走了。”就读高中和初中的两个孩子朝气十足地对他说。
“好,路上要小心。”
庸平一改平时的严肃,表情一下子柔和起来——为了年幼的孩子,我绝对不能被癌症击倒……想到这里,他朝屋里拍了拍手。妻子良江走了出来,他压低了声音,以免其他人听到,吩咐妻子该准备前往医院了。
庸平换上外出的衣服,在良江的陪同下正打算出门时,一位年长的员工关心地问:“老板,又要去医院吗?”
“笨蛋,才不是去医院,我要去参拜门神,祈求消灾解厄、生意兴隆!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看店啊。”
说罢,他刻意装出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走出商店。
里见拿出饲养盒中的小白鼠,放在掌心上,仔细地观察小白鼠腹部的癌症反应部位的红肿状态。他用光标卡尺测量了红肿的大小,将数值记录在笔记本上后,又往小白鼠的腹腔注射了新的反应液,然后将它放回了饲养盒。
两个月前,他开始进行这项新研究,使用纯度更高的反应液注射在动物体内,进行动物实验。
“医生,我可以帮你测量红肿状态。”一个年轻的研究生在一旁看着饲养盒。
“不,测量已经完成了,只剩下数值计算,我会自己做。”
里见正在笔记本上计算着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