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原坐在酒席上座,浑身不自在地闷不吭声,佃讲师和安西医局长频频向一旁的服务人员点酒和料理,同座的五位资深助理则兴高采烈地大啖寿喜锅。
“柳原,今晚是特别为你上次在法庭上的英勇表现所举行的慰劳会,你别那么拘束啦。原本,我们应该发动全体医局员一起好好慰劳你的,但现在官司还没有结束,所以,先由我们这几个人来为你的奋战干杯,来,干杯!”
在座的人纷纷拿起杯子,异口同声地喊着干杯。
“谢谢……不好意思……”
柳原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
“怎么了?多喝点,听说原告律师还恐吓你会犯伪证罪,你仍然毫不畏惧地保护财前教授,没有说一句伤害他的话。”
一个医局最资深的助理钦佩地说道。
这时又有另一个人说:“在你和里见副教授对质时,里见医生说财前教授绝对没有发现癌细胞已经转移到肺部,以致原告律师一直咬着这一点不放地讯问你,那一幕简直就像在审理刑事案件时,检察官审问嫌犯一样惊心动魄。但你从头否认到尾,巧妙地避过了伪证罪的问题,即便对方继续死咬着不放,在紧要关头时,你还说出‘都怪我医术不精’那样的话,漂亮地挡住了原告律师的追究!”
开庭的情景经过口耳相传,不断地被添油加醋,柳原竟然成了大英雄。
“我哪有那么神勇……我只是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而已……”他极力否认。
“不,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任何人在庄严的法庭上,被疲劳轰炸似的一直追问是不是这样、是不是那样,最后就会像受到催眠一样,一不小心就掉进了对方律师诱导讯问的陷阱。人不可貌相,你这个人还挺坚强的!”
佃讲师一副对他刮目相看的样子。
“柳原,这么一来,你等于是捧定铁饭碗了。像我们这些人,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助理,真羡慕你抓到了这个大好机会。”那个医局最资深的助理醉醺醺地说道。
一旁一个留着络腮胡的资深助理也说:“对啊。柳原,你运气还真好!即使我们想对教授表现一下绝对的奉献和牺牲决心,如果没有机会,想表现也难哪。”
“对啊,你进医局才六年,就遇到这么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放声大笑着,但柳原却笑不出来。席上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他只觉得这些人彷佛在嘲笑自己用尽卑劣的手段去迎合财前教授,揶揄自己卑鄙地试图以此交换自己的前途。他感到无地自容,良心受到深切的谴责。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站起来大声呼喊:“我的证词是假的,我是被逼迫的!”
“柳原,你怎么了?”
一股酒臭朝柳原扑鼻而来,抬头一看,那个最资深的助理醉眼惺忪地问:“听说原告律师问了在教授总会诊时随行的二十二位医局员中的十个人,得到了他们的证词,说财前教授曾经为断层摄影的事训过你,你觉得这十个人会是谁?”
柳原的脑海里闪过五、六张脸,但他摇摇头。
“不知道。”
安西局长愤慨地说:“都是那些混账东西!上次,财前教授为这件事骂了我一顿,说我身为医局长,却没管好医局,让我好没面子!我已经在核对医局员的出勤簿和医局日志,一定要找出这十个人!一旦被我揪出来,我要让他们死得很难看。”
“混账的并非只有医局员而已,我们医学部的那些教授,简直是混账透顶!鹈饲医学部长已经晓以大义,说为了维护本校的名誉和权威,统合了教授会的意见,决定要支持财前教授,但背地里,在上次教授选举中反对财前教授的第二外科今津教授、整形外科野坂教授,还有皮肤科干教授那票人都在大放厥词了,说什么‘如果财前教授打输了这场官司,现今作为浪速大学医院招牌的财前外科就会被一举歼灭,太好了。’”佃讲师郁郁不乐地说道。
安西医局长接着说:“我也听说了。第二外科的今津教授和官司根本没有一点关系,但每次开庭他都卖力地去旁听,晚上就把自己科里的副教授、讲师和喜欢的医局员叫到家里,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开庭的经过。最后,还说是财前教授误诊了,并大肆称赞作证的里见副教授勇气可嘉。”
那个最资深的助理已经酩酊大醉,他突然大笑起来:“里见副教授的勇气……这哪里叫勇气,只是天真的人道主义,不,不过是浪漫主义,我们身处其中的医界,是个封建的牢笼,里见副教授的行为简直是断送自己学问和前途的自杀行为。何必为了一个初诊病人,为了拯救病人的家属,就这么赌上自己的前途!何况,无论财前教授在这场官司中是输还是赢,里见副教授都会被赶出大学。真是太愚蠢了!”
他口齿不清地说完,又转向柳原,看着他问道:“你觉得这场官司我们会赢吗?”
“大河内教授的证词、小山和一丸两位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