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十月二日下午。
这一带村庄都很低矮。大地荒野尽头隐约的一些房屋,紧贴着大地,比草稍高一点,或者一般高低。草茂盛时看不见村子。只有一早一晚的炊烟,袅袅绕绕地向远处招着手。
人也是紧贴着地生活。.人好似害伯自己长高了,蹿到天上去,身上总压着些东西:一把锹、一捆柴、半麻袋苞谷、骑在脖子上的孩子……人被压上几十年就再直不起腰。到老了手能摸着地,脸贴向尘土。
更早年月人们住地窝子,睡眠和梦都低于土地。人的梦想是一粒种子,地下面发芽,地上生长,成熟后落进土里。
村庄和人就像大地上的草皮,不压迫大地,不阻碍大地向更远辽阔而去。
一场风刮过村子。一束阳光穿过村子。一只鸟、一片树叶,径直地飞过村子。
那些矮土墙不阻挡阳光。那些更低矮的埂子分不清庄稼和草的自由生长。那些人,从村南头走到村北头就走完了一辈子。地辽阔而去。风刮过村子。阳光接连不断地穿过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