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丘锋猛地扎醒,梦靥似乎还不消散,仿佛一根绳子捆在身上,令得肢体都舒展不开,十分难受。
好一会儿,他才适应过来,睁大了眼睛,呆呆看着:很久了,他再没有做那个噩梦,不料今夜梦境重现。本以为早已放开,早已淡忘,原来不过自欺欺人,那梦只是潜伏在意识的最深处,在不经意间,却又探出爪牙来。
心跳得很快,感觉不同寻常。依稀记得,在白首秘境——准确地说,面对枪魔、快要离开的那一会儿,感觉便是如此。
他忍不住翻身起床,走到窗外,朝外面看去。
黑沉沉的夜,不知道何时厚厚的乌云层被掀开,露出成片的异样天空,鲜红如血,极为刺眼。
这天?
梁丘锋吃了一惊,一脸惊愕。
天空上的红色形成条状,好像被撕裂的棉絮,零零碎碎,裹在乌黑的云团之间。
黑红对比,更加妖艳。
又有些地方,比如远处的天际,红色连绵成一线,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非常鲜艳,鲜的看上去,就像天空在流泪——
流血泪。
这是……
梁丘锋口干舌燥,本来隐藏得很好的记忆突然找到了宣泄口,喷泉般翻滚出来,霸占了整个脑海。
他突地尖叫一声,像见到了极可怕的事物,飞身扑上床,钻进被窝,一如一只受惊的把脑袋藏进沙堆的鸵鸟,浑身战抖。
另一张床上,古长老早就察觉,他原以为梁丘锋想偷偷逃走,不过后来事情的发展根本不是那回事,也就慢慢放下蓄势的手掌,缓步走过来,立在窗前。
映入眼帘的天空异状同样使他惊诧,一双手不禁紧紧握起。有青筋凸显,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震动:“天裂之兆……怎么可能?”
说着,飞快屈指计算。
一会之后,有了结果。
“足足提前了五十年。难道天上出了差池?难道这一次会形成劫难?”
失神地想着,好一会才稍稍安定:现在宗门内,见到此兆肯定会发出号召令,要叫我即刻返回……不,我现在不能走,在没有拿到铠甲之前,绝不分心,哪怕天崩地裂,妖魔乱舞,都不能阻止我……
霍然转身。一把掀开被单:“梁掌门,为什么害怕?”
天空殷红,奇离古怪,普通人见到,难免惊慌失措。但梁丘锋不是普通人,就算他感到慌乱,可也绝不至于躲在被子里头,其中应该有文章。
不知怎的,古长老很想问个明白。
梁丘锋却慢慢平静下来,抬起头:“因为怕,所以怕。”
这是什么狗屁回答。古长老很不满意,干脆开门见山:“知道天空殷红的原因?”
梁丘锋点一点头:“算是知道一点。”
“说说。”
“天裂妖魔现。”
梁丘锋的回答很是简单,但一针见血。
“天裂妖魔现。”
古长老喃喃着这句话,梁丘锋知道这个,他并不感到意外。但凡有些造诣的武者,多看书多听说。自然都知道此事。不过数百年来,风平浪静,玄黄大陆的武者们早习惯于安逸,对于典籍上的记载,认识就比较模糊了。
天裂妖魔现。很多人都觉得这只是一句老话,如此而已。又或者有些人,想当然地认为所谓天裂,就是秘境的根源所在,至于妖魔有无,就看那秘境内是否存在了。
妖魔自天外来,大概就是通过这样的形式吧。
武者打开秘境,意外放出被困在里头的妖魔,从而为祸一方的事,的确时而有发生。
但作为一名资深武王,古长老却明明白白“天裂妖魔现”的真正意思绝非如此。
他觉得梁丘锋也清楚。
“老夫猜得不错的话,梁掌门见过天裂之兆?也许应该这么说,局部的天裂之兆。”
他目光老辣,单刀直入。
梁丘锋没有否认,仿佛时光倒流许多年前,他还是个孩童的时候,那血淋淋的一幕,鲜活地呈现在眼前,又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撕心裂肺地叫喊着:
“逃……快逃!”
“逃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了……”
人已逃,但心却无处逃遁。至亲们用鲜血换得他的生命,他怎么能无动于衷,沉浸于劫后余生的喜悦当中?
有些事情就算会死,也一定要去做的。
一定。
他神态木然,古长老也不以为意,思索着,很快有了结果:“十多年前,高洲西南现天裂之兆,有妖魔凶牛趁虚而入,掀起腥风血雨,吃掉了十多万人。我记得,当地的大家族梁丘家一夜之间覆亡……叫梁丘锋,‘梁丘’,是复姓。”
说到这,一双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梁丘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