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天老爷有意给太平军作难,大雨如注,足足下了一个时辰,湖水暴涨,沿湖石垒浸水达两尺多深,火药被泡在水中,火炮、抬枪都哑了。彭玉麟借着天时,乘集贤关大捷的锐气,血战一日一夜,将菱湖十八垒部摧毁,巩天侯张潮爵趁乱逃跑了。第二天凌晨,菱湖上漂浮的太平军、湘勇的尸体,几乎遮盖了半个湖面。

    随着集贤关、菱湖的丢失,安庆城彻底孤立了。城内人心浮动,天天都有成批人出来向湘勇投降。曾国荃决定七月十五日向安庆发起总攻,曾国藩制止了。他以神秘的口吻对九弟说:“王闿运上月来信告诉我,钦天监奏,今年八月初一日,日月及水火土木四星俱在张宿五、六、八、九度之内,金星在轸,亦尚在三十度之内,这是日月合璧、五星联珠的非常祥瑞,极为罕见,预示着国家有大喜事出现。国家的第一大喜事,莫过于战胜长毛。眼下与长毛激战的有四大战场:一为德兴阿、冯子材的江宁战场,一为左宗棠的赣北战场,一为袁甲三、胜保的皖北战场,一为安庆战场。除江宁战场外,其他三个战场在最近都可能有突破性的进展,如果谁能恰恰在八月初一这个日子获得大胜,谁就成了上应天心,下服朝野的福将。沅甫,你看如何呢?”

    听了大哥这几句话,曾国荃又想起陈广敷那年在荷叶塘的预言,不禁周身血液沸腾,激动地说:“大哥,我明白了,我要军休整几天,七月二十八日沿城墙开挖一百个地洞,三十夜里点火,八月初一准时拿下安庆!”

    “好!大哥希望于你的,正是这个安排。国家的气运,曾家的气运,都在此一举。”曾国藩久久地握住九弟的手。半晌,又说,“明天早上我要回东流去了。”

    “大哥,安庆已是瓮中之鳖,你不亲眼看我和厚二把这只鳖捉到手吗?”曾国荃不解地问。

    “沅甫,大哥离开安庆,正是为了让你顺顺畅畅地在八月初一日那天拿下它。”曾国藩笑着说。

    “这是为何?”曾国荃益发不解了。

    “以后再告诉你吧!”

    望着九弟迷惑的眼神,曾国藩心中不无怅惘。这些年来的战事,只要他身处前线,这场仗最后必定以失败告终。这几乎是屡试不爽。咸丰四年二月,他带兵打岳州,结果被太平军打得逃回长沙。四月打靖港,差点军覆没,而同时塔齐布等人打湘潭,偏偏十战十胜。咸丰五六年间在江西,凡他参加之仗无不败,凡他不在场的又一定胜利。上次李元度丢了徽州城,他想再试一次,亲带一支人马去收回,三仗三败,结果还是鲍超去办成了。从那一次后,他彻底相信了,要想打胜仗,就不能有他在前线。他之所以急着要离开安庆,正是为助两弟的成功。可惜,这些都不能明说。他只好淡淡一笑,说:“八月初一日,我在东流为吉字营、贞字营祈祷,等着你和厚二的捷报!”

    一曾老九要把英王府的财宝运回荷叶塘

    八月初一日掌灯时分,曾国藩收到了安庆攻克的[奇·书·网]捷报。看来“日月合璧、五星联珠”的非常祥瑞,的的确确是应在安庆战场上,应在他曾氏家族身上,这不仅预示着长毛的覆灭,更预示着曾家将成为当今天下最为幸运的家族。这一点,马上就会通过皇上的褒奖而昭示天下。想到这里,曾国藩兴奋不已。他立即在灯下给沅甫、贞干写了一封信,向两位老弟恭贺大喜,并告诉他们明天亲来安庆祝贺,两江总督衙门也随即迁到安庆。

    第二天早起,东风大作,江面上波涛汹涌,船不能行,曾国藩只得留在东流,草拟报喜折。以往,曾国藩的报捷奏疏,免不了自矜自夸的言辞。复出以后,他牢记陈广敷的指点,按黄老学说处世,尽去矜夸,一味柔退。“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老子这话说得多么深刻,可惜先前理解不深!”曾国藩想。尽管他内心深处为安庆的攻克,为曾氏家族的勃兴而矜喜万分,他的报喜折却极平极淡,绝口不提“日月合璧、五星联珠”一事,也绝口不提曾家三兄弟的谋划战功,而把一切成绩都堆在胡林翼的头上:“前后布置规模,谋剿援贼,皆胡林翼所定。”一来谦让,二来也借此报答胡林翼这几年对他的好处。写好后,他还觉得把这事提高了。想起鲍超前几天打了一个大胜仗,于是干脆改作为鲍超报捷,把攻克安庆之事的文字尽量压缩,降为附片。

    大风刮了三日三夜,到了第五天早上,长江风平浪静,曾国藩带着一班文武幕僚乘船东下。下水船行得快,不到两个时辰便到了安庆南门码头。曾国荃、曾贞干、鲍超、多隆阿,还有韦俊等,早已在码头上等候了。大捷之后重逢,大家都格外高兴。

    “雪琴呢?”曾国藩发现欢迎的人群中缺了立了大功的彭玉麟。

    “他到池州府去了,过几天就来。”国荃答。

    寒暄之后,曾国藩准备从南门进城。国荃说:“不着急,大哥,今下午先在城外安歇,我和厚二陪大哥看看城外的战场,明天上午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