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瞪起那双虽然不大却黑溜溜的眼睛:“谁这样也不行,副县长也不比谁多长几个脑袋,真理面前人人平等,查实了照样倒台。我就想不开,现在一些领导在台上对别人讲得条条是道,句句在理,一下台还赶不上普通百姓,这样的领导谁能服气?”同事就只是笑了。
结果有一天晚上,当他继续对侯县长家进行监视,拿着手电在偷偷做现场记录时,身后突然飞来两块砖头。幸亏他因天冷手已冻麻将钢笔掉在地上,正哈腰去拣钢笔,才使一块砖头打空,另一块击中大腿,尽管穿着棉裤,也疼得他抱着腿在地上连着转了三个圆圈儿,二十天后走路还一瘸一瘸的。
不久就传出宁长晚上挨家溜房檐,偷看女人洗澡换裤衩等等。于是就出现了开头说的,纪委黄书记在众多的压力下,不得不考虑宁长的工作调动问题。但当他对主管纪委工作的副书记宗平很详细、很客观地汇报了宁长的几件事后,宗平让他做一下深入的调查,得出事件的真相。半月后黄书记将调查结果向宗书记做了重新汇报。宗平没有作声,只让他听信儿。两个月后宁长就由一名普通的纪委干部一下子坐上了县纪委副书记的交椅。官场上总是这样,一开始总要有人议论,甚至大呼小叫,很快就风平浪静,堰旗息鼓,一切照旧。往往那些背后反对得最强烈的人,当面的话又说得最为甜蜜,你说怪不?
想不到宁长上任后连着查处了几桩案件,使他的处境时好时坏,总的趋势是每况愈下,首先是他遭遇了“熊大炮”。
第七章三进华丰镇
熊书记照样说说笑笑:“上两次信访办来人,是他们自作自受,我也没有办法。其实我熊志成最讲究不过了!”说着又照宁长的后背捶了一下,但很轻,叫你啥也说不出来。宁长就冷笑着看看他,“有事就找你。”
徐县有个华丰镇,该镇党委书记熊志成外号熊大炮。几年来,群众对他的上告信加起来快有他那矮墩墩的个子高了,他却一直稳稳地坐在党委书记的交椅上。有人就戏称他是个炸不毁,摧不垮的铁炮。
据说熊大炮能量很大,胆量更大,上边来人查他的案子,往往查不清案件,还把办案人给窝进去了。听说信访办那边曾有两组人马先后去华丰镇审查他的案子,一组背着一身的闲言碎语退回城里,有一组干脆让熊大炮给骂回了老家。具体原因不清,反正都很惨。
宁长上任不到二十天,纪委领导把查处熊大炮的案子交给他,信任乎?考验乎?难为乎?宁长没有去想,接案的第二天就和助手王祥去了华丰镇。
华丰镇离县城不过二十华里,宁长和王祥是搭的公共汽车,正常走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结果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先是等客,现在的公汽,名义上是国营,实质都是个人承包,人不拉得装饺子似的紧紧地挨着、靠着绝不发车。只见售票员肩挎皮兜,身靠车门或站在车下,嘴里像炒豆子似地嚷着:“华丰,华丰,华丰……”当有人问啥时开车,售票员马上说;“您上车就开。”等你上了车,你就等吧。下一个顾客再问,还是“您上车就开。”直等到“饺子”装得水泄不通,站着的都得“金鸡独立”了,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待公汽到了城郊,又去一家小卖店拉东西,化肥饼干、汽水、瓜果梨桃什么的连购带装又过去二十多分钟。“吭吭吭”汽车慢腾腾地总算过了一个山岗。一下坡来到一个村庄,司机说还没吃早饭,于是走进一家有小卖店的屋子里喝水,抽烟,吃早饭,前前后后又耗去三十多分钟。有顾客就吵着要退票,司机和售票员倒是好态度,谁也不吱声,权当顾客的意见是放屁了。
这次司机总算运足了气力,油门一踩,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就疯跑起来。汽车有如海上遇了大风大浪的小船,车后边的人尽管牢牢地抓住扶手,也有几名顾客脑袋重重地撞到了车棚上,就发出岽咚的响声。有一个小孩还像在家时一样地发出天真、动听、毫无戒备的笑声,车一颠,舌头让牙就咬住了,当时就流出血来,于是母亲流泪,孩子流血。
谢天谢地,遥遥地总算望见了华丰镇的大致轮廓,汽车突然强烈地摇晃起来,有人以为地震了。好在路平,总算站住不摇了,一个车轮骁就提前一步飞快地钻进了路边的稻田地里。人们都惊出一身冷汗,都夸奖司机的技术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有人还提出要写一篇报道,大标题是“技术精湛,化险为夷”,副标题是“再论科学技术就是生产力的极端重要性”。
这时候有一辆北京二号从后边追上来,在公路的一边停住,同时下来两个人。有一个宁长认得,是华丰镇政府办公室张主任。他赶紧低下头,张主任果然在车外探头探脑地朝车厢里望了两眼,才慢慢地开走了。
宁长他们一进镇政府大门口,熊书记等镇领导像迎接贵宾似的一下子围了上去。熊书记和宁长仅有一面之交,却用力地拉着他的手,还狠狠地捶他一拳,再三埋怨宁长不讲究,他的二号车在县纪委和这一路转了三个多小时,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宁长一边和熊书记他们应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