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因不会吸烟就忘了给向平拿烟,茶水还是倒了好几次的。
临走向平硬是扔下一个纸包,说是对“侄儿”的一点小意思。宁长家里确实不宽裕,两口子一个孩子,媳妇小红就是开头说的那个郊区胡寡妇的女儿。他们是怎样成的夫妻,他们自己很少讲,外人当时议论猜测了一番之后,渐渐也就时过境迁,无人过问了,反正就是两个人同意,又有原先那个熟识的基础,小红又高中毕业后到了成婚的年龄,双方接触多了,感情厚了,一来二去地就成了亲。说白了也实在没啥好说的,只是这家庭生活,儿子醒龙正上幼儿班,每月都得花个三百二百的,过一年两年再一上学哪天不得花钱?小红又没有工作,天天蹲市卖菜,能挣几个钱吧。宁长(我们无意褒奖)又不会接受“表示”,要不日子哪能过得这样紧巴。你就看看他的家,除了单位分的两室一厅六十平方米的住房,家具仍是结婚时打制的一个立柜,一对箱子(该商品现在连一般职工家里都很少见了),再像样的就是儿子醒龙刚上幼儿班时买的一个一百多元的电子琴,别无他物。他媳妇卖菜,有兴趣你挨着个儿数一数,现在县里有几个副局级的家属蹲市场卖菜?所以这一次也一样,他不可能接,还将纸包往沙发上一摔,“你不拿着,只能加重你的处罚!”向平却如释重负地溜出门。他以为宁长和别的领导一样,收钱时总要谦虚一番,甚至气得什么似的,待“表示”人一走,马上点钱,然后根据钱多少来琢磨事情给办到什么程度,然后琢磨这笔钱的用场,然后……宁长没有然后,然而也没有上交领导,只和王祥串连一下,便将钱锁进办公桌里了,因为这笔钱没有这个用场,还有那个用场呢。
查案工作仍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在案子十分紧要的一天晚上,向平的老母亲,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拄着拐杖来到宁长的家里。老太太双腿颤抖,老眼昏花,一脸愁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这个儿子不孝心,你们也许不知道,可他要进去我连个不孝心的儿子也没有了……”说着满脸的皱纹哆啧啧地颤抖,忽然就吟吟地哭起来,无牙的瘪嘴显得有些难看,更叫人可怜。
宁长早听说了,向平虽然手头很富裕,花钱如水,上酒楼一伸手可以千儿八百地甩给服务小姐却很少给母亲零花钱,对老人也是冷言冷语斥斥搭搭,有时不高兴训斥母亲比训斥儿女都随便,可这年愈古稀的老母亲真是……虎毒不食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宁长平日是极不喜欢动感情的,看到这种情景就嘴唇紧紧地抿着,脸上不停地抽搐,终于掉下几颗很大的泪来。说真的他又想起了自己那可怜的母亲,他一有空就要回家看看,或寄钱给她,对父亲却怎么也兴奋不起来,听说老爸正在城里做工,有时也想过去看看,一想起爸爸当时的样子,就有些泄气,当然爸爸要是有事找他,或有一天有了难处,他还是要管的。宁长在大娘大娘的叫了半个小时之后,茶水、瓜果地请过让过之后,现打电话把王祥叫来,郑重其事地宣布将向平那天晚上塞给他的那包钱原封不动地交给了老太太,并说这是向平送钱之后他就想好的主意,按理这钱是应上缴公家的,可他知道老人家太可怜了,错也可他一个人错吧。还一再申明:事件真相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你可能暂时失去一个不孝的儿子,可经过政府的改造教育,你可能再得到一个孝顺儿子,从长远看,对向平本人或老太太都是件好事。而这段时间,他甘愿代替向平做老太太的儿子,吃穿用他都将竭尽力,生活将不会低于过去的水平。最后这一老一少,还有一直守候在一边的王祥和媳妇小红眼里都江满了泪水。
向平最终因受贿贪污罪给判处了五年徒刑。
这五年宁长果然言而有信,从未间断对老太太的关照和看望。连向平出狱后都说:“匡书记我服了,起码教会我怎样孝敬老人了。”
第十二章“庙小”神通大一连环案A
有一次他正在玉香家进行“指导”和“建议”,玉香的木匠丈夫背着家什回来了,两个人于是展开了一场生死决斗。斧头来棒子往,锤子飞木板挡,最后都精疲力竭,玉香还给“兔子”和“王八”各倒一杯茶水,木匠将水杯打飞,临走时说:“姓孙的,我早晚要拿下你的脑袋!”
县纪检委的工作就是这样,一会儿城里,一会儿乡下。
红柳乡的民政助理老王,在乡民政助理的椅子上一坐就是三十多年。经他的手办理结婚登记手续后出生的孩子有的都当上了乡党委书记,老王还是个民政助理。有人就戏称他是铁助理,椅子下边生根了。人们对他都很尊重,对他办理的事情深信不疑,老王也很看重这种信誉,大事小事谨小慎微,既热情宽厚,又一丝不苟。如办理一桩结婚登记手续,男女双方总要递过一支握手牌香烟,或捧过一把带喜字的硬糖。老王盈着笑的脸上就要皱出垄沟来,“这是咋了,这是咋了?够年龄,手续,双方又都愿意,扯这个干啥!留下钱还能买两盒火柴,都是拿身子当地种的勾当,手续不给座金山也不敢办呢。”最后只将硬糖含上一块,权作对男女青年的祝福了。后来青年人办理登记手续就要送上一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