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饱学不怕,抓住蛇头,拎起蛇尾轻轻地抖,叭地一抛,蛇就无影无踪了。并劝宁长赶紧离开这里,荒地格子乱石丛生,有蛇就不是一只。宁长对这东西有独到的敏感和恐惧,见一次几日都要悚然,吃不下饭,可要错开这个机会,下次就难说了。就站起来活动一下发抖的手,搓一搓难看的脸,突然有一种呕吐感,跑一边干呕一阵,咬咬牙重新蹲下去,说自己根本不怕蛇,还故作轻松地眨了眨右眼。老饱学也不想走,就换了一种姿势继续讲下去。
这些额外收费当然不能一家独得,听说凡参与的部门都有分成比例,也常为分成不均争吵不休,有时甚至发誓再不扯这个“哩喂扔”了,可过一段还是重新组合,继续收费。这一两年上边强调的紧了,他们也不敢下来随便乱收,但小鸡不撒尿自然还有别的道道,像现在时兴的什么修乡村标准公路,乡村小学达标,文明村组建设,科技图书角等等,都要建,建就需要花钱,花钱绝大多数还是从农民身上出,又不兴叫“摊派”、“收费”什么的.反正不管叫什么.还得”羊毛出在羊身上”,有的领导说得好,不叫“摊派”就叫“公益事业”,“利益共享,困难共担”,“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有的干脆以老百姓储蓄的名义把钱收上来,收上来怎么用就不是老百姓的事了。也有的趁年终收统筹款时搭车收费,反正只要想收,总会有名堂,现在的事名堂又多,你说能亏了他们?
这些事主要是黄书记和乡里姚书记关系特殊.要不啥事出来了就是再大,抹巴抹巴也就没影儿了。有一次上边来人调查黄书记贪污行贿问题.已经核查了四五天,姚书记又不在家,眼看事情有眉目了,姚书记半夜从外地突然赶回来,脚没沾炕连夜赶到柳树村。七天七宿陪着检查人员没动地方,乡里的二号车整天去县里菜场买肉买菜,又租面包车又陪检查组去邻县风景区玩了两天。临走给检查组每人买了一千多元的纪念品.到底没查出问题来。还有一回上边来人到乡里调查姚书记和乡酒厂胡厂长合伙贪污的事儿。黄书记连夜组织了一百多人到检查组门前示威,说检查组诬陷好干部,这样的干部也被调查,徐县还有好干部了么?检查组受不了老百姓昼夜折腾,只好草草撤出杏树乡。就他们这种关系你说能搬弄得了?村里一般小事有李鸣和他的小兄弟们就办了,大一些的黄书记一出面就化解了,再大的还有姚书记顶着;姚书记有事底下还有人维持,他们相互帮衬,相互支持,像一张铁网,一般棍棒根本捣不开……老饱学见宁长只咬牙不作声,就鼓励他,现在的形势和过去有很大不同,一是国家抓得越来越紧,老百姓也看清了他们的花花肠子,很多事他们也叫不动庄了,要不你们在这能住这么消停。只要你们有决心,我们老百姓力支持,他们就是钢筋铁网,也能斯个稀巴烂,最后你看吧,不光村里,包括乡里,都得有掉进去的。
宁长仍不说话,只用力地合上钢笔和本子。同时得到一个信息,黄书记他们正待办一件急事,他们一动身就可见分晓,右眼就一动不动地扫视着村庄,显出一种决断和狠辣。
这天早上,宁长和黄书记特意打了招呼,说他们要回县城,回不回来,啥时候回来,都没有明确表示,两个人就匆匆走了。
他们走出很远,又在顺路的小卖店里吃了些东西,眼看快到乡政府大院了,宁长忽然要徐胖子同他再回柳树村。徐胖子满脸冒汗,呼呼喘着粗气,迟迟不动,“眼看到乡政府了,那样还不如不走了”。宁长用右眼狠狠地挖他一下,也不作声,扭头就走,腿也有些瘸,显出一拐一拐的样子。徐胖子长出一口粗气,摸一把湿淋淋的屁股,只得蔫蔫地跟回去,肥胖的屁股每走一步就显眼地耸一耸,像泛起的波浪。
离村很远,就见村部大院密扎扎地聚了很多人。黄书记站在一个用砖砌的上讲台上,看看聚集的人群,把剪着的双手拿出来,朝人群摆了摆:“这件事也不是非要等工作组走了才能研究,主要是时间来不及了。我看西沟的桥还得修,钱已经集了一部分,可是现在什么都涨价,大伙也知道,眼下正好挂锄,过些日子就该动刀了,趁这个工夫,每户再集十元,半月内把桥修起来……”
人群起先只嗡嗡地乱嚷,渐渐越嚷越大,有一个大眼睛重眉毛的汉子就走出人群,挤到讲台边上大声说:“一共五尺宽的桥,三年前就吵吵修,光钱就集两回了,啥玩艺没修上,还集?再集我是不拿了,认可趟水过河,谁愿集谁集!”这人宁长曾在老饱学家见过,也是那里的主要成员。他话音一落,同时有一大片声音跟着响应,会场就成了一窝蜂子。
“哎哎哎,别鸡巴瞎吵吵!”大虎X晃着脑袋冲到讲台上:“家有千口,主事一人。黄书记咋说咋办,别都二十四个鸡巴—一乱点头:牛X上的苍蝇,跟着瞎嗡嗡。”
人群又是一阵混乱,相互吵的骂的搅作一团。李鸣就冲上讲台,扯着嗓子喊了半天,才勉强能听到说话声:“乡亲们,这是造福后代,子孙幸福的大事,是关系到球生态平衡的大事(他说话往往要和球联系起来),桥是千人走,万人行,功在当代,利在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