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靖道:“当时县城里开张的铺子不是很多,有些铺子只招收熟人,对我这种外地来的不放心,不收。”
“我当时只想着早些找到一份能来钱的差事做,不管钱多钱少,至少不会坐吃山空,能先养活这一家人,这当口遇到了李家家主招工让人去采石场那边拉石头,我就喊了我小舅子一块儿去了。”
“开头的两天,李家家主还没赖,当天账目当天结,还让我帮他再找些人过去。”
“刚好我两个兄弟的病也好了,于是喊上他们一块儿去,我们四个人都帮李家拉石头,一天下来能赚八十文钱,骑驴找马,先做着这份差事,回头再找其他的,我们是这样打算的。”
听到高靖的话,杨若晴暗暗点头。
当务之急,这个打算也是合理的。
八个人的吃喝拉撒,仅靠着她送的那几两银子是不成的,必须找到其他来钱的路子。
四个人合起来八十文钱,每天算计着来,也能保证八口人不挨饿。
“可是,前几日我两个弟弟在拉石头的时候,因为李家准备的那辆板车的扶手出了问题,从中间断掉了,”
“加上当时正在一个陡峭的下坡,车子连带着石头都翻了,我两个弟弟都受了伤,有个弟弟的脑袋都被石头砸破了。”
“为了给两个弟弟救治,我们把骆夫人您送给我们的银钱还有那几天的工钱搭进去了,”
“大夫跟我说,这种事跟东家提供的木板车有关系,把人弄成这样,东家得负责,让我去找东家讨要工伤钱。”
“我回来跟他们几个商量了下,不打算去讨要,因为我们来这里人生地不熟,我们是逃荒过来的,路引都没有,要是真的闹起来,要吃更大的亏不算,指不定还会惊动东海那边,就更不好了,于是我们只得选择息事宁人。”
“我和我小舅子继续给东家拉石头,可是东家却没有当天结账。”
“我们找账房,账房说东家出门办事去了,过几天回来一块儿结。”
“我们就继续拉,前两日,到了给两个弟弟换药的日子,家里的钱实在是……而且这租金我们就租赁了一个月,还有三四天就要到期,房东也开始催租……”
“实在是没钱,我和我小舅子又去找东家,结果发现那东家压根就没离开,一直就在县城。”
“我们想让东家把这几日的工钱结算一下,我们好给弟弟们买药,可是东家不仅不给结算,还说我们倒欠他的钱!”
高靖说到这儿,气得牙关打颤,拳头重重砸在身下的床板上。
莫氏赶紧来到床边,握住高靖的拳头,以示安抚。
杨若晴唇角浅笑,眼中掠过一丝玩味:“倒欠了钱?这又是咋样个算法?我倒有些好奇了。”
莫氏扭过头来,代替高靖做了回答。
“二丫爹和我弟弟两个人给李家家主拉了将近十天的石头,统共是四百文钱。”
“李家家主说我那两个小叔子毁坏了他家的木板车,木板车折价三百文钱,那车石头也糟蹋了,石头要六百文,所以统共是九百文,扣掉四百文工钱,我们还得还他五百文钱!”
“可是那些散落的石头,过后二丫爹折返回去捡了大半车给李家送去了啊!还说我们欠他五百文,若不是那板车坏了,我两个小叔子至于伤成这样么?太黑了,呜呜呜……”
莫氏捂着脸哭了。
高靖也是气得咬牙切齿。
杨若晴也是摇头,那什么李家家主,简直就是周扒皮!
视线落到高靖盖着被子的腿部,被角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血迹。
“那你的腿,又是怎么回事?”杨若晴又问。
被问到这个,莫氏停止了哭泣,但浑身却开始颤抖。
“骆夫人,这人要是坏起来,真的不是人啊,恶鬼都不如李家家主那个两条腿的畜生啊!”莫氏道。
杨若晴蹙眉,耐心等待莫氏的下文。
“家里两个小叔子没钱换药,米粮也快要见底了,房租也要到期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莫氏道。
“二丫爹和我兄弟两个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再去李家求情,只盼着他们能先把那四百文钱给结了,其他的,等熬过了这阵子,到时候再回来帮李家干活给补上。”
“李家家主拿出四百文钱来,说用不着过后来补工,只要二丫爹和我兄弟照着他的意思做一件事,这四百文的工钱就能拿走。”
“他要他们两个做啥?”杨若晴随即问道。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该不会是要他们两个光天化日脱衣裳果奔吧?那真的太羞辱人了!
莫氏道:“李家家主让人端来一泡狗屎,要二丫爹和我兄弟吃下去……”
杨若晴抬手捂住嘴巴,胃里面一阵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