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前来帮忙的亲戚都陆续走了,何母悲伤过度,已经病倒在床上,何家小妹何莲儿留在何母身旁照顾。
灵堂里,心力憔悴的何父陪着小安守灵。
夜深人静的时候,褪去了一切喧闹,何父抚着何青松的骨灰坛子,细细的询问了两人去南方办差事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小安事无巨细的说给了何父听,包括返程途中何青松临时改变主意要去油茶村买油茶饼的事儿。
小安刻意隐瞒了自己跟狼群对峙的那三天三夜的惊险,他没有告诉何父,自己差点也回不来了。
他只看重事实,事实就是,自己活着回来了,而好兄弟却永远的走了。
何父听完这些,沉默了许久。
“小安,你跟青松的交情我都清楚,青松回来可没少说。”
深夜里,何父的声音沙哑苍凉,昏暗的油灯下,他仿佛苍老了十多岁。
“青松跟我们讲过从前在南方战场上,你好几次为他挡过刀子,要是没有你,他的命早就丢在战场上了。”
“这回的事,不怪你,换做当时是你,肯定也会把青松推开的。”
“要怪,就怪青松命不好,福气薄,没逃过这一劫……”
小安抬起头,早已泪流满面。
他突然砰一声跪下:“何叔,你和婶子要是不嫌弃,往后我就是你们的儿子,我给你们养老送终!”
何父噙着泪,摇摇头。
“小安,你是个好孩子,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这是……拒绝?
小安愣住了。
何父接着道:“青松没了,我们也没啥心思留在这里打理铺子,我和你婶子打算等弄完了丧事就带着青松和莲儿回老家的村子里去,把青松安葬在老家。”
“我陪你们一块儿去!”小安道。
“不用了。”何父道。
他抬头看了眼这生活了一年半的铺子,眼中的光亮一点点灭下去。
“这铺子也快到期了,我们打算退了,收拾银子细软回老家去静养段时日,老家虽不及这庆安郡的繁华,可小院子,一亩三分地还是有的,加上你婶子的身子状况,也不适宜再在这里待,她受不了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
小安整个人颓坐在地,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说起。
他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可是何父却什么都不让他做。这种感觉,很不好!
何父也没有精力跟小安说太多关于往后的打算。
对于一个少年时候就背井离乡来了庆安郡找事做,中年丧子,失去梦想和追求的中年男人来说,现在,带着妻子和闺女回到他的老家去,就跟缩进了乌龟壳般。
只有缩回他的龟壳里,才能舔舐伤口。
至于将来,他不敢想,想了也不再有意义了,唯一的儿子,没了……
因为打定了主意要去何家烧柱香,杨若晴不想突然出现在小安面前让他措手不及,思来想去,后半夜的时候还是爬起来悄悄去了一趟江边的何家。
刚出酒楼的门,身后就有人跟了上来,她不回头也知道是谁。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回去睡觉吧。”她道。
夜色中刘雪云的声音低沉却坚定:“一起去。”
何家。
杨若晴和刘雪云四下看了一圈,除了何父何母在后院的屋子里歇息,以及灵堂里的小安,还有一个披麻戴孝看不清面孔的何家小妹外,这铺子前后再寻不到其他人。
“白日里来了那么多亲戚,到了夜里走光了,都不留一个人下来给何家人做个伴!”
素来寡言少语的刘雪云看到这情况,忍不住咕哝了句。
杨若晴道:“人走茶凉,那些所谓的亲戚朋友白天能过来搭把手就算不错了。”
因为何青松是年轻人客死他乡,在这些人的观念里这是晦气的,他们肯定不乐意夜里也留下,除非是那种嫡亲嫡亲到不分彼此的关系。
此外,白日里的喧嚣,不排除有些人是带着一些看热闹的心思来的。
说到最后,真正伤心的,只有何青松自己的爹娘和妹妹。
以及,最好的兄弟小安。
“我进去把小安叫出来?”刘雪云请示。
杨若晴摇头,“不急,先听听他们在说啥。”
两人找了个既能观察灵堂,又不容易被小安察觉的地方潜伏起来。
灵堂里,十五岁的何莲儿跪在瓦盆前给哥哥烧纸钱,轻轻啜泣着,一串串泪珠掉到瓦盆里。
小安跪坐在一旁,脸色很难看。
“先前何叔叔跟我说话的时候,还没说那些,为啥要这么快回去?”
安静到让人窒息的灵堂里,小安很是不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