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城外,枣祗缓缓的牵着马,带着一些侍从和护卫,沿着田间的阡陌而行。骑马骑久了,两条大腿都跟不是自己长的一样,下马踩踩地面,也算是恢复一下。
平阳渠整体来说已经是完修复了,并且在原有的基础之上又得到了一些改良,比如在采用了不少的水车,有水力的,也有人力的,缓解了很多取水的问题,使得在平阳渠两侧的农田,基本上来说都摆脱了干旱的威胁。
农业税的改制,是斐潜的一个步伐比较大的迈进,而主要的负责人,便是枣祗,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是负责这一带的农事。
说实在的,汉代这一点还算是不错,对于农民的优待政策,从上至下都是毕竟推崇的,就算是汉武帝大战匈奴期间,几次国库干涸,都没有胡乱加税,汉灵帝期间,也就是卖官鬻爵为人所诟病,但是也并没有说他巧立名目多增税种来敲诈平头百姓的。
所以这一次斐潜表示免除口赋、更役,这对于平头百姓来说,自然是天大的事情。为了保证这样的善政可以推行实施,不会被基层的官吏从中渔利,枣祗这一段时间都在周边来回奔波。
平头百姓不识字,所谓的政令,便只能是口口相传,到了一个村寨集中点,便是召集人员,统一宣讲,然后解答问题,这样一趟趟下来,枣祗自觉的自己的腿都跑细了好几分。
整体来说,问题有,但是目前看来还算是可以,免除了口赋和更役,虽然是在田赋上略有些增加,但是这些老农一算,还是有赚头的,因此也都是十分的开心,乐于接受。对于基层的官吏来说,毕竟平阳处处建设才不久,很多官吏也是上任没有多长时间,还有一些是从军队里面因为负伤而不得不退役下来的,所以对于征西将军的命令,执行起来也极少有出现阳奉阴违的现象。
其实最为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这一段时间,斐潜接连和鲜卑几场大战打下来,俘虏了不少鲜卑人口,而这些人口就成为了那些农夫粗苦更役的最佳替代品。当然,一些重要的工程,还是会募集汉人完成的,只不过既然是募集,便是有报酬的,而不是无偿的更役。
很多事情,都是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春秋战国时期,国家都不算是太大,更役也好,兵役也罢,就算是从国家内部到国境线,也并不算是太过于遥远,而现在汉代疆土广阔,这样的更役兵役制度,自然就是很有问题了,因此斐潜下令废除,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助力。
但是斐潜依旧不敢轻易触碰田地制度。
就算是斐潜清楚的知道,土地兼并这个玩意就是封建社会的定时炸弹,发展到一定的状态之下,到了一定的时间,便会炸开一次,但是依旧不能碰。
后世为什么可以,那是特定时期的特定做法,况且生产力也发展到了一定的水平,封闭式的小农经济已经在半封建半殖民的状况之下几乎被敲碎,所以再度整合起来,采取了新的模式……
而现在,谁动了田地私有制,谁就是天下之敌!
甚至这所谓的敌人,不仅仅的别的诸侯,还包括自己人。
在沙场上搏杀,马革裹尸的将士,出生入死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斐潜能够打土豪分田地,让天下人都有天下田?嘿嘿,开什么玩笑,而是为了自己能够成为新的土豪!若是斐潜将这些人的动力源都给剥夺了,还会有几个会充满了大无畏无产主义精神来跟随斐潜搞革命?
更何况这些人成为了新的土豪之后,土地兼并依旧是不可阻挡的一种历史洪流。
只不过斐潜的阶梯式的田赋制度,或多或少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土地兼并的滚雪球式的发展和蔓延罢了。
而这个阶梯式的田赋税收制度,能不能顺利的实施,还要看今年的秋收之后……
枣祗走着,忽然停了下来,冲着正在田间忙碌的一名农夫招呼道:“老丈!老丈!”
正在田地之间赤着脚除草的农夫闻声缓缓的直起腰,看见可枣祗一行,连忙说道:“不敢得贵人如此称呼,不知贵人有什么事……啊呀,这不是枣从曹么,啊呀呀,小老儿给枣从曹行礼了!”
说完,田间的老头就丢下锄头,双手抱拳,朝着枣祗深深一揖。
“老丈快快请起!”枣祗连忙说道,“……某只是走得渴了,想讨一碗水喝,老丈若是如此多礼,某倒是不敢叨唠了……”
“哎哎……”老农闻言有些慌乱,生怕枣祗就这样转身离去,连忙说道,“……枣从曹莫怪,莫怪!都是小老儿不懂得说话!小老儿这就倒水去!”
枣祗虽然年轻,但是因为之前在平阳附近主持农桑,几乎是天天都泡在田间地头,再加上城南那几块枣祗的试验田,长势比起一般的农夫来说都要更好一些,因此这平阳附近的农夫也不是很懂所谓施肥啊,耕深啊,间距啊等等的问题,基本上都以为枣祗就是上天派下来的农业之神一般,恨不得将枣祗都供奉在自己家的地头上,好让自家的庄禾也能像试验田一般的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