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拔山驱使千百血影合力一击,力量大得异乎寻常,方圆七尺青石消融,目力所及,尽是琉璃般光滑的石壁。热力一放即收,旋即缩于地穴深处,只有丝丝缕缕暖意弥漫在外,摇摆不定。正如他所料,青石只是障眼之物,正主儿藏得极深,轻易不肯露出真相。
樊隗鼻翼张翕,嗅了嗅气味,耷拉着眼皮寻思片刻,屈指一弹,指尖飞出一缕血气,如丝纶一般垂落地穴,借此窥得虚实,引逗那物事上钩。那地穴深不可测,血丝垂落千丈犹未触底,深渊主宰的血气何等旺盛,虽是游丝般一缕,抵得上数以千计的寻常魔物,那物事在地下龟息多年,早已饥渴难当,哪里经得起诱惑,纵身飞起,只一卷,便将血丝卷去大半,吃得干干净净,扭头缩回地穴。
樊隗双眼一翻,颇为意外,这一缕血气看似纤细,实则坚不可摧,被对方一口吞去,毫无抵抗之力,迦耶所言“破除血气神域,降服深渊主宰”,或许并非虚言。他一颗心热切起来,翻掌摄出三十六枚血舍利,往空中一撒,舍利子滴溜溜乱转,忽地飞到地穴口,环成二圈,内圈一十四,外圈二十二,左旋右转,隐隐生出一股吸力,将那物事牵引而出。
凝神静候片刻,血舍利哗啦啦乱响,越转越慢,不堪重负,樊隗皱了皱眉头,从指尖挤出一滴黏稠的精血,弹落圈中,爆开一团血雾,须臾一扫而空。三十六枚血舍利得了助力,稳住阵势,盘旋转动,再度推动牵引,此来彼往僵持了百余息,精血消耗殆尽,仍无功而返。
樊拔山冷眼旁观,单凭三十六枚血舍利牵引,显然无法将那物事拖出地穴,唯以海量精血引诱,或许有一线机会。他见樊隗沉吟良久,没什么好法子,试探道:“大人,血祭是否可行?”
樊隗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冷哼道:“血祭?那东西胃口大得很,把风屏谷的人头全填进去也不够!”他借血丝窥探,察觉那物事方不方圆不圆有棱有角,模样跟血舍利差不多,个头足足大了几圈,吞噬血气生冷不忌,似乎还没从虚弱中恢复过来,力量尚且弱小,也幸亏没有恢复,当其
鼎盛之时,如何降服得了!
试探已毕,且看某家手段如何,樊隗暗暗催动周身血气,抬起右手虚虚一抓,五指殷红欲滴,血气喷涌而出,凝成一只狰狞的大手,径直投入地穴,倏忽突进千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物事牢牢捉住。刹那间,体内血气禁锁不住,如破堤的洪水一泻千里,那物事凭空得了海量血气,气息暴涨,樊隗分心两用,一壁厢固守本元,与之争夺血气,一壁厢将那物事捉出地穴。
大地隆隆作响,震波席卷风屏谷,冻土龟裂,一道道烟尘冲天而起,如巨柱般扶摇不绝,遮天蔽日,声势浩大。神物出世,果然不同凡响,这风屏谷只怕要乱上一阵,樊拔山见大人无暇分神,悄悄退开去,唤来一名心腹,命他传令下去,诸将约束本部兵马,固守驻地,不得轻举妄动。
数个时辰后,北地风雪骤然平息,风屏谷为烟尘笼罩,千里之外一目了然。如此大的动静,瞒不过有心人的耳目,北方之主郎祭钩立于虚空之中,凝神望了许久,有些拿不定主意,樊隗兵锋直指风屏谷,定有所求,神物出世亦在情理之中,他有心插上一脚,又生怕中了对方的圈套。若在平日,管他是虚是实,尽起大军,先打一仗再说,然而血战席卷深渊,镇将入世,之后的厮杀只会越来越惨烈,每一分力量都不可浪费,即便是深渊主宰,也有陨落的可能。
正当犹豫之际,郎祭钩心中忽然一动,扭头望去,却见魔物大军蜂拥而至,黑压压碾过冻土冰原,气势汹汹,直扑风屏谷而去,一道赤光,一道青光,搅得风云突变,毫不掩饰战意。这是镇将引了魔物攻打风屏谷,命气与奇气合而为一,业已成了气候,万万不可小觑。郎祭钩眉头微皱,悄悄隐去身形,命松千枝收拢兵马,徐徐掩向风屏谷,待镇将与樊隗斗得两败俱伤,再相机而动。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把握得好,可一战定乾坤。
樊拔山得闻镇将来袭,遥遥观望片刻,他不识得藏兵镇将,却识得樊鸱,当日樊隗在藏兵洞洞天布下尸山血海大阵催生镇柱,明明已毁了
樊鸱的根本,怎地他还留存于世,筋骨凝结,得以永驻?那家伙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机缘,卷土重来,与己方为敌?
他也不去惊动樊隗,调集兵马涌出风屏谷,布下阵势,与对方做上一场。熟料那两员镇将朝左右一分,中军杀出一群魔兽,当先一头银背猩猩,手持大力牛头锤,肩上立着一个小女孩,小细胳膊小细腿,尖声厉啸,正是南明小主,管大椿、犁山猱、孔九枭、楼枯山、楼枯河呼呼喝喝紧随其后,一头撞入魔物军中。
樊拔山窥得真切,眉梢不禁一跳,深渊魔兽固然凶悍,却不习阵列,不通进退,千军万马厮杀岂是儿戏,凭借血气之勇,撑不过百息,这等浅显的道理,镇将怎会不懂,难不成是驱使彼辈充当炮灰?哪有炮灰像打了鸡血一般,如此卖力?
啸声响彻云霄,南明小主一马当先撞入敌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