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惨烈的嘶鸣从漆黑的海水深渊中响起。
在无数锁链的拉扯之下,抽搐痉挛的凋亡之山终于从海洋中爬出,确切的说……从那无穷尽的胃液里。
只剩下一具迅速腐烂的骨架,残存的肌理痉挛抽搐着。
早在半个小时之前,传送门刚刚打开的瞬间,急于报复的冠戴者怒吼着冲进了门后,等大半截身子爬过去之后,终于发现了不对。
紧急刹车,并试图后退。
可惜,已经晚了。
鸭脖子都送进嘴里了,哪里有再松口的可能呢?
仅仅是半分钟不到,等大群们将它从至福乐土中拔出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
赫笛冷眼看着奄奄一息的畸变种,并没有说什么。
只是挥手。
很快,大量的活物便倾倒进传送门后迅速上涨的胃液之海中。
牧场主是慷慨而宽容的神,并不计较弄臣们在餐桌上的冒犯。为了补偿那位尊贵存在餐盘中缺少了的一块甜点,他们又补偿进去了四支地狱大群。
幸好,祂不挑食。
而唯一的获得,就是赫笛手中,那一块遍布裂隙,朝着来者竖起中指的雕塑。
活灵活现的向袭击者们传达了来自远方的嘲讽。
啪!
一声脆响,雕像被赫笛捏碎。
炼金术师依旧面无表情。
“他发现我们了。”
他回头说:“接下来未必简单。”
“诚然如此,但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可能因为一个人而放着诸界之战的局势不管。”
白斑转达了来自其他同僚的判断:“根据保守预计,我们只要将他驱赶到地狱深处就行了,随便他怎么弄,无边无际的深渊里自有恐怖相随。”
“深度确实具备威胁,但不能指望那样的人会溺死在海中……白斑,那是一条虎鲸,地狱的深海对他来说完全就是家园。”
赫笛摇头:“仅仅将他从前线驱赶走的话,是完全不够的,放任一个危险因素游离在外,实在过于轻忽。
必须有人来专门对他进行压制,最好紧追不放。”
“倘若他具备你所说的破坏力,那么就绝不能懈怠——这是你所发动的提案,那就将这交给你,有其他的问题么?”
“没有。”赫笛摇头。
“很好,天成和小丑对你的决心很赞赏。”
“赞赏没有意义。”
“放心,会有充足的力量供应你调配,同时,有个人介绍给你。”
白斑神秘一笑,让开了身形,在无边荒土之中,狰狞的机械走兽带着熔炉的高温缓缓走出。
畸变机械种的后背上,来自炼狱的佝偻工坊主咧嘴,摘下了头上的帽子,向着他微笑。
“看起来,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了,赫笛先生。”
“或许如此。”
赫笛问:“那么你们能为我带来什么?”
“首先,呈上微不足道的礼物吧。”
工坊主嘶哑一笑,从怀中取出了一支鲜红的玫瑰,玫瑰的花瓣上仿佛还沾染着露水,可妖艳的花朵乃至遍布倒刺的茎叶上,却翻着金属的光芒。
很快,随着五指收缩,玫瑰被握碎,锋锐的倒刺刺入了工坊主的五指,可混合着血水和花香的汁水却从指缝中流出,点点甘霖,落在了凋亡之山的残躯之上。
那一具庞大如山的骸骨剧烈的颤动起来。
痛苦的咆哮从残存的头颅中迸发。
如此惊恐和绝望。
眼眸和口鼻之间,有炽热的火光喷涌而出,而点点铁光却迅速从它的肢体上萌发,迅速补全了残缺的血肉。
蒸汽、火光乃至漆黑的机油从钢铁化的血肉之中喷薄而出。
熔岩一样的鲜血流淌在石油管道一般的血管中,而被腐蚀殆尽的内脏则以扭曲的机械姿态重生,到最后,狰狞的铁光之山哀鸣着,匍匐在了赫笛的面前。
覆盖着厚重装甲的面孔上,六颗钢铁瞳孔中只有永恒的怨恨和怒火燃烧。
瞳孔的倒影中,显露出赫笛冰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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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十三·甘霖乐土
在充盈着刺鼻毒气的风暴之中,铺天盖地的酸雨笼罩了一切,雨水横流,汇聚成河,澎湃涌动着。
被腐蚀的脆弱砂岩不断的崩塌,落入酸液里,白烟升腾。
在一片覆盖了数百米的钢铁天幕之下,槐诗正托着下巴,看着脚下湿漉漉的石头上,那几个刚刚钻出来的洞。
等着种子萌发。
旁边的锅碗瓢盆已经架好了,就等着菜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