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祥穿了一身棉袍子,立在一块石碑边上,背着手,眺望着脚下银装素裹的大地山川,豪情油然而生。
仿佛甘陕大地,就匍匐在他的脚下!国家兴亡,就掌握在他的手中!
感觉很美好,但是现实很残酷。
从上山入伙的一些固原军户恶霸那里得到的消息,都表明了这样一个现实,就是陕西镇新任的总镇李自成是一个狠人!
李自成啊!听见这个名字,高迎祥心里就是一哆嗦!
而且李自成还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来了一群帐前骑士军官,有刘芳亮、刘希尧、刘国能、刘宗敏、袁宗第、田见秀、李友、吴汝义、高杰、辛思忠等等,都是朱由检的帐前骑士出身,不仅是天子近臣,也是天子门生。他们这帮人虽然多多少少和陕西军户搭点边,但都是天子简拔于微末,靠着军功和事功提上来的。和盘根错节的陕西将门和世袭武官根本不搭界。所以整顿起来也能大刀阔斧,该裁该撤的,都能裁撤干净。而新招进去的,又大多是朴素敢战之士,要不然也不可能进行那么严格的训练!
而陕西镇的新募之兵一旦完成了训练,部队彻底成了军。那么六盘大山中的义军,恐怕就要迎来末日了。
六盘山可就在固原附近,陕镇精兵还不是随时来剿?想在陕镇眼皮底下和人家钻山沟沟兜圈子,恐怕也是痴心妄想。
所以高迎祥早就打定了主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一定要离开六盘山,到山外面去闯一条活路。而且他谋划这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崇祯六年夏天,他发现陕镇出了新气象时,就开始找出路、谋活路了。
而高迎祥谋到的出路、活路,就是诈降!
杀人放火受招安嘛!
这本来就是古今反贼在无法掀翻朝廷统治时候的次优选项——打不过,那就加入吧!
所以从崇祯六年夏天开始,高迎祥就派自己的侄子高一功和六盘山上的二当家罗汝才一块儿下山活动,还拿了一部分在西安府抢来的金银去打通关节。
高一功和罗汝才下山好几个月,都没有什么好消息传回来,直到今年十二月初八,才有跟随二人下山的喽罗回来报告,说是在临洮府找到活路了,还说会在年节之前回山禀明一切。
今天都小年夜了,他们怎么还没回来?难道出了什么变故了?
等得有点焦虑的高迎祥干脆找了个视线良好地方,脖子伸得老长,远远的看着上山的道路,似乎想要找寻高一功和罗汝才的踪影。
可是入眼的只是白茫茫的一片,看得眼睛都有点花了,都没见找半个人影。
就在高迎祥等得有点不耐烦的时候,他的侄女高桂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背后了。
“叔,你看那里额们放在山脚客栈旁的旗杆上挂上红旗了!应该是罗叔和额大哥回来了。”
对了,米缸山下有个迎客的野店,实际上义军的一个秘密据点。凡是上山入伙或是下山办事回来的人,都得先入野店。由守店的头目细看,没有发现问题,才能上米缸山。
高迎祥因为等人等得心急,居然忘了这个规矩。
野店外面的旗杆上现在升起了一面绣着个酒字的红旗,说明有头目回山!
毫无疑问,来的就是高一功和罗汝才!
高迎祥笑着对身边的侄女说:“桂英,带几个人和额一起下山,额要去迎一下他们!”
……
“叔,成了,招安的事儿成了!”
高一功远远的看见高迎祥,就兴奋的大喊了起来。
高迎祥连忙策马上去,到回山的高一功、罗汝才二人跟前,没等他开口细打听,罗汝才就笑呵呵道:“高大哥,这回额们联络上了一个大王!”
“大王?”高迎祥一愣,“什么大王?额也是大王啊!”
高一功笑道:“叔,你那是山大王,人家可是真大王,不一样的!”
什么山大王?高迎祥一听这话就有点不乐意了,心说:额是闯王!怎么能和那些占山为王的比?额是有大志向的!
罗汝才笑道:“额们寻到的是大明唐王殿下!”
“唐王?”高迎祥又一愣,“难道额们要去河南?”
“唐王早就不在河南了。”高一功笑道,“唐藩已经迁到了兰州,王府就是原来的肃王府。”
“哦,原来如此……”高迎祥想想又不对,“明朝的藩王没兵没将的,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富家翁,招揽额们这样的英雄何用?”
“高大哥,”罗汝才笑道,“你在山里面呆久了,耳目都有点闭塞了……现在大明的藩王分了三类,第一类是普通的藩王,没兵没将,在地方上当安乐王,和原来差不多。
第二类叫留守王,都在南京城当富家翁,他们连个皇城都没有,不过也没啥蕃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