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城外,淝水之畔。
旌旗飘扬,猎猎舞动。七月初的烈日骄阳之下,校场之内,虎贲如林。
五千“质子军”的官兵,都披着分量十足,而且还不大透气的布面铁甲,顶着铁打的头盔,或是手持长枪,或是肩扛斑鸠铳,一声不吭的肃立。
五个千人营方阵,五十个百人队,组成了完美的方阵队形。
农历的七月虽然已经入了秋,现在又是气候比较寒冷的小冰河期,但是凤阳一带毕竟不是北地。每天中午的时候,气温还是挺高的,更何况这些“质子”们都副披挂,在大太阳底下晒着......而且一晒就是两个时辰!哪怕布面铁甲已经晒到发烫,哪怕身上的衣衫都已经湿透,哪怕一滴滴的汗珠顺着早就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庞落下,这些本来应该养尊处优,享受人生,静静的等待大清天兵来宰杀的东南勋贵和世袭武臣或是他们的子侄,却依旧在苦苦坚持!
这种顶着骄阳酷热站阵型,还一站大半天的苦,在他们被朱由检这个暴君“绑”去之前,真的是想都不敢想啊!
五个方阵之前,是一个木头搭成的方台。台上空空荡荡,只有一大一小,两个穿着板甲的男子,都是手扶剑柄,挺直着腰杆站立。两人的站姿,比起下面的五千质子,可是丝毫不差。
这一大一小,当然就是大明皇帝朱由检和皇太侄朱慈烺了。
父子两人,也和下面的五千质子军一样,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时辰了。他们是看着这五千人列队而入,展开阵形,然后肃立不动的。
“春哥儿,”朱由检忽然开口了,“热吗?”
“热!”朱慈烺回答道。
“怕热吗?”朱由检又问。
“怕!”朱慈烺的回答也很干脆。
“那你为什么不走?”朱由检再问。
“儿臣不能走!”朱慈烺道,“这是儿臣责之所在!”
“那你知道天子和国本的职责是什么?”
朱慈烺说:“选贤任能,赏功罚过,并且使贤者成为能臣,使能臣忠于王业。”
朱由检最后问:“如何才能做好选贤任能,赏功罚过的事情?”
“当然是知兵事、会理财、懂农田水利、通晓外洋列国之事了。”朱慈烺说,“如果君王不知兵、不知财、不知农事、不知外交,只知道圣人的道理,是当不了明君,只能是一个昏君!”
朱由检点点头,这些道理都是逆子上辈子教他的,这辈子他再教给逆子!
“春哥儿,”朱由检道,“为君不易,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而慎与不慎,其实就是知与不知。不知者,如何知道冰之厚薄?怎么知道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本朝国事之所以衰弱,就是因为出了许多不知的君王。不懂打仗、不会理财、不通农事,自然也不辨忠奸。所以为君一定要好学,因为学无止境,总会遇到不懂的事情。遇到了,就要现学现用,学不精不要紧,但一定要懂。只有懂了,你才会知道群臣之中,谁在装懂,谁是真正精通的。”
“父皇的教训,儿臣定当牢记。”朱慈烺道。
朱由检又道:“春哥儿,你聪明好学,身体强健,所以朕对你的要求也高。不仅要博学多才,而且还要精通其中两种对于为君治国最要紧的学问。这两种学问,一是用兵;二是聚财。
朕也不大会聚财,这得你自己琢磨。不过朕可以和你说说用兵,君王用兵,分为将将和将兵......那些给咱们上课的儒生,通常是不懂将兵的,所以只是拿着史书上善于将将的例子来忽悠咱们。
但是不会将兵,是将不了将的......汉高祖斩白蛇而起,平秦灭楚而有天下,其间多少次厮杀,多少次临阵,如何不知兵的话早就死了。
汉武帝武帝太初元年,初置建章营骑,又取从军死事之子孙,养羽林官,教以五兵,号羽林孤儿。武帝能做这样的事情,说明他也是知兵的。至于后来的汉光武、魏武帝、晋宣帝、宋武帝、唐太宗、宋太祖......直到本朝的太祖、成祖还有朕,谁不是既能将将,也能将兵?所以从你开始,今后我大明的国本,尽可能要知兵能战。”
“儿臣知道了,儿臣一定好好学习知兵之法。”朱慈烺道。
朱由检笑了笑,然后将目光转向下面还在晒太阳的“质子军”兵将们,点点头:“今天还不错......没有人晕过去,这样的兵可以上阵了!”
穿着几十斤重,又不怎么透风的甲胄,在太阳底下晒上两三个时辰,对于体力和意志力而言,是极大的考验。如果身体素质不佳,非晒出人命来不可。
而这种看上去很不“人道”的训练,对于方阵步兵而言,又是必须的——步骑之斗的关键,根本不是抵挡骑兵冲击或是骑射,而是一阵一阵的抵挡敌人的车轮攻击。
骑兵是可以在战场上进行快速机动的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