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山海关上空划过,渐渐向关内辽阔的大地斜斜行去,将这一片秀丽壮美的山河平原,还有沿着山脊修建的长城,都笼罩在无限美好的夕阳之下。
在天下第一雄关的城楼上,一文一武,一老一壮,两个大明的官员正手扶着垛口,望着山海关内一大片正在搭建中的窝棚,都忍不住一声叹息。
少壮的武官是个长得相当魁梧精壮的汉子,国字脸盘,浓眉大眼,鼻直口阔,胡须连鬓,威风凛凛。此人正是如假包换的真吴三桂,朱慈烺的二舅哥,手握四万雄兵,一念之间就足以改变天下形势的大明辽东总兵官平西伯吴三桂!
“如此雄关本是汉家天下的屏藩,若是让东虏由此入口,将来会否变成引狼入室,从而铸成大错?”
吴三桂发问的对象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穿蟒袍,黑面长髯,浓眉紧锁,似乎在苦苦思索。
这人名叫王永吉,字修之,如今官拜蓟辽总督,算是吴三桂的顶头上司。不过他这位总督大人所管辖的地盘差不多都丢完了,只剩下永平一府,而且还岌岌可危。
现在山海关内有李自成的“百万大军”,关外则是东虏八旗在虎视眈眈,真是有点腹背受敌,走投无路的意思。
“长伯,”王永吉唤着吴三桂的字号,抬手指着那些正在搭建窝棚的百姓,“如今哪儿还顾得了将来之事?你我便不是为了报答朝廷大恩,也得为此地三十万生灵思之吧?他们都是随着你我抛别家土,一起入关的。你我总得为他们谋一个出路吧?”
搭建窝棚的人都是从关外的宁远迁入的百姓。根据崇祯皇帝在三月六日下达的圣旨,放弃宁远重镇的同时,还必须将百姓同时撤入关内。随行者多达三十万人,大多是关宁军将领军士的家眷。其中一部分将领的家属还有些余财,衣食总算无忧,还可以住进山海关附近临榆县城。而一般的军士家眷乃至普通百姓,可就缺衣少食,加上长途跋涉,真是苦不堪言。
本以为入关后可以很快转移到南直隶各地,得到妥善安置。可没想到吴三桂的前锋才到玉田,就得到了北京陷落,崇祯皇帝和太子生死未卜的噩耗,而且李自成的大军也趁机压了上来。不得已之下,吴三桂只好收兵退回山海关。而跟随他入关的三十万百姓,也就只能在山海关下暂时栖身了。
这下可真是人人愁眉不展,个个怨恨不已了。而比愁、怨情绪更加糟糕的,则是看不到前途和生路的绝望心情!
这里的三十万人,包括跟随吴三桂、高第(山海关总兵)的五万官兵,现在都可以说是断绝了生路!
之前他们当中的兵将有朝廷的粮饷可吃,百姓或是种地,或是开店,或是由从军的家人供养,大致上也是衣食无忧的。如果不是满洲人的兵马时不时要入寇劫掠,他们这些人都可以算是生活在乱世之中的一片桃源乐土上面了。
可是现在,他们不仅失去了家园和田地,而且也不可能再得到朝廷的供养这三十万人的吃穿怎么解决?从宁远带来的粮草和山海关上的储备算不上多丰厚。如果不能在几个月内寻到一条活路,那么聚集在山海关内的这三十万人,就都得变成饿殍!
王永吉拍了拍城墙的垛口,叹了口气“长伯,除了借东虏之兵打回京师去,老夫真是想不别的生路了。南下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圣上和太子能不能突围到天津。
即便是能到天津,也是要匆匆而走,浮海南下的。
即便可以在天津停留一段时间,也不可能收容山海关这里的三十万百姓啊!沈廷扬手中不过一百多艘海舟,即便能走几个来回,从大沽口拉走个五六万人就到头了。剩下的人怎么办?饿死还是让流贼杀死?
至于投降流贼也活不了此间的三十多万人流贼不会给咱们能养三十多万人的地盘的,也不会给咱们足够的粮饷。无地、无饷、无粮,不出数月,山海关下就皆是饿殍了!”
如果朱慈烺这会儿到了山海关,听到王永吉的分析,估计也无话可说了。因为朱慈烺也没打算把山海关内的三十万多人都拉走这是不可能的!沈廷扬能从大沽口运走五万人,就已经是天大的本事了。运几十万人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且吴三桂也不愿意抛弃山海关这里的三十多万人倒不是他有多爱民,而是这三十多万人是吴三桂的根。
拥有自己的“根”就是吴三桂最厉害的地方!和此时绝大部分的明军不一样,吴三桂的军队其实是授田的——辽西这块已经没有勋贵和士大夫插手的空间了,所以都在辽军控制之下。而且从孙承宗、袁崇焕经营宁远时开始,就推行辽人守辽东的政策。实际上就是将关宁军变成了一个以辽西土地为基础的兵农合一的军事集团。
也就是说,关宁军一边吃着朝廷饷,一边耕着辽西的地,不仅在经济上极有保障,而且还将自己的根牢牢扎进的辽西的土地——每一个关宁军士兵背后都是一个家庭!
有家有业,就意味着他们的命运被关宁军的首领,也就是吴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