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十八年正月十八,好日子,双十八啊!
对汇聚在南京城的大明才子们而言,今天就是他们参加恩科大比的好日子。
考中了,那可就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太子堂,马上可以做官啦!真是想想都开心啊!
而在汇聚南京的一万多个举人当中,还有一些特别开心的举人。比如松江才子罗大公——他多半就是今科第一甲第二名,如果考得好一点,高中状元也是可能的!不是状元,就是榜眼啊!光宗耀祖啊!老罗家诗礼传家多少代了,尽出举人,愣没一个进士,这次不仅要出进士,而且还是状元榜眼这样的名次,以后一定能当上罗阁佬的......
所以这段时间,罗大公那可真是得意的不得了啊!虽然科场还没得意,但是情场却已经有了收获,追了很久的苏州女校书,秦淮小八艳之一的李昱霖已经答应下嫁了——就等罗大才子当了状元或者榜眼,就入他的房闱!
这李小娘子可是才色双绝,艳冠秦淮啊!
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双喜临门啊......
“抗虏保教需用大兵,然兵将皆赖饷聚,商税又为财赋之基,如何使商税充沛军用充足?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策论啊!”
“第一场怎么考策论?那不是第三场才考得吗?”
“是不是放错题目了?”
“今科主考是谁?怎么出这样的题目?这是不是要考聚敛搜刮的本事......”
就在罗大公心里面无比得意的时候,江南贡院的考棚内已经议论纷纷起来了。原来明远楼上已经放出了第一场考试的考题——明远楼是江南贡院内最高的建筑。依照惯例,在每场考试前,考官要把当场考试的题目写在一块木牌上,到明远楼上高高举起,称举牌放题,供考生抄录。
而明朝科举考试的内容是朱元璋在洪武十七年定板了的,历史上终明一代都没改过。
根据朱元璋的规定,科举考试考三场。
第一场、考四书义三道,每道二百字以上。五经义四道,每道三百字以上。
第二场、试论一道三百字以上。判语五条。詔誥表内科一道。
第三场、试经史时务策五道。
而怎么收商税的问题属于时务策,应该摆在第三场再考,可现在才第一场,怎么就拿出来了?
另外,这题目也不对啊......哪有直接问怎么收商税的?这题目怎么做啊?《文献通考》和《大明会殿》上也没有答案啊——这策论本来是要考查考生博古通今的能力,需要考生通读史书,以及当朝政书。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有什么实际工作经验的举人们往往做不好策论。所以到了后来,考生们只读《文献通考》和《大明会典》,一古一今两部著作来应付考试了。
另外,大明的科举考试虽然有三场。但是真正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其实是第一场,也就是“四书义”和“五经义”。
读通了四书五经(五经也不必全通,可以选一门为本经重点研究),做好了八股文章,高中的可能就很大了。至于后面的论判和诏、诰、表不过就是写点官样公文,没啥大不了的。而策论,差一点的就是应付,好一些的则是吹牛。
一般情况下策论在省试中并不受重视,过得去就行了。只有到了殿试时,策论好坏才会成为决定进士名次的关键——崇祯皇帝就是最喜欢这种吹牛文章的,每一篇都会仔仔细细地看。发现吹得好的,就当成有什么大贤提拔重用......
可再怎么重视,也不能把策论摆在四书五经前面,更不用说还是一道怎么捞钱的策论!
......
怎么收商税?
这题目到底要不要好好做呢?
考棚里面,松江才子罗大公拎着毛笔的右手都抖起来了!
这是因为激动,也是因为害怕!
之所以激动,是他认为黄宗羲多半不会好好做这道题——黄宗羲啊,那可是坚决和阉党作斗争的忠臣孤子!他会赞成严征商税,与民争利?这不可能......既然黄宗羲不会好好考,那么今科状元就是他来当了!
至于害怕......状元的文章一定会广泛流传的!如果自己写了如何严征商税的文章,会不会变成东南士林的公敌?
一边是状元,一边是东南士林......怎么办啊!
罗大公急得满头大汗,急着急着,就急中生智了。
收税的事情,最怕的就是不公,有权有势的不交,无权无势的则被敲骨吸髓。长此以往,无权无势的商人就会被消灭,只剩下有权有势有后台不交税的!
所以朝廷要严征商税,就必须从权贵、近臣、官员开始,必须一体纳税——这当然是做不到的!既然做不到,那么东南士绅逃税偷税也就天经地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