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悠扬,婉转连绵,如泉水叮咚,如佩环轻响,偶尔一个滑音,虽然一掠而过,余音却要在耳边绕上几息,当真是回味无穷。
窗外,正是草绿花红,碧波荡漾。几个穿着便服道袍的男子,正坐在玄湖宫中一处靠着玄武湖的八角亭当中,面带微笑,静静的听着寇白门在亭中抚琴。
一曲已毕,教坊司左韶舞(官职)寇白门神色淡淡的,起身行了个福礼,便飘然而退了。
这次来玄湖宫拜见“神仙上皇”崇祯的,除了大孝子洪兴皇帝朱慈烺,还有崇祯的两位亲家公吴襄、郑芝龙,还有郑芝龙的两个儿子,看上去春风得意的郑森和。
郑森的日本国之行终于功德圆满,带着一份《大明——日本盟约》和日本国使臣德川光囶,还有他的老妈田川氏,老弟田川七左卫门一块儿风风光光的回了南京城。
他的这次日本之行的成果可以说是改变了东方世界的历史进程!
在德川家光批准了每年六条明朝商船持幕府朱印状停靠伊豆下田港,并开展有限制的贸易(不准输出金银,不准日本国人未经幕府批准随船出海)之后,一条由上海始发,中途停靠日本下田港,再直达北美洲,最后沿北美西海岸一路南下抵达新西班牙的跨太平洋贸易航线,就算建立起来了。
可别小看这条一年才能跑五条船的航线,那可是从零到五啊!而且现在也没有能跑太平洋航线的汉人船长和水手,要把这一年五条船的买卖做起来,少不得要从澳门雇用一批西洋的船长和水手,让他们带着汉人水手跑。
对于洪兴皇帝而言,这可是培养海军人才的绝佳机会,为了用好这个机会,朱慈烺还打算给予澳门议事局大明内藩的地位!
这对澳门的葡萄牙人可是非常有利的,成为大明内藩后,他们原有的自治地位不会改变,同葡萄牙王国的特殊关系还可以保持——朱慈烺不会要求议事局议员都效忠大明,只是要求议事局履行藩臣义务。
与此同时,澳门的葡萄牙人又会被看成大明王朝的“自己人”,方便他们为大明服务并且获得利益。
此外,澳门议事局一旦成为挂牌的大明藩臣,和葡萄牙敌对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就不能对澳门开战,这意味着向大明开战!
对大明而言,让澳门的葡萄牙人以议事局的名义称臣,也有利于有控制的引入西洋知识和技术——在十七世纪中叶的中国要“攀科技树”,那就得先引入西方的技术和自然哲学(这个时代哲学和自然科学还没分家),哪怕再看不惯西方,也没什么办法。
因为中国自己的儒家哲学中关于宇宙自然的世界观体系已经定格了,就是理学和心学两大体系。理学虽然强调“格物穷理”,但同时又将“天理人欲”之说抬到了至高的位置——事事都得存天理,人人都要灭人欲。实际上就是把理学所认为的“天理”至于“造物之主”的地位加以绝对崇拜了。
同时,他们又将必须绝对崇拜的“天理”和儒家的伦理教条挂钩,将伦理纲常等同天理,而把不符合儒家伦理纲常的东西一概视为“人欲”。
靠着这种“传统思想方法”去攀科技树......的确有点困难啊!这个科技树是奇技淫巧,都是大大的人欲啊,必须毁灭的!
至于被后世捧得挺高的心学,其实也不能用来指导攀科技树,但是却有利于引入西方自然哲学。因为心学讲究“吾心之良知,即所谓天理也”,实际上清空了理学打造的儒家世界观——也就是儒家对宇宙万物之源这些终极问题的解释。
说得易懂一点,天理就是儒家的上帝(上帝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主或造物主),心学就是推翻了这个上帝。
从维护儒家传统文化的角度来说,心学是很有害的!
因为儒家天理的来源不是天启(就是由基督或先知传达),而是思辩,基础并不牢固,不能让心学来刨根问底的!
而心学在推翻天理人欲之说后,又没有办法提出自己的终极道理,于是在心学大兴的明末和日本幕末,西方的那一套东西就很快流行起来了。
而在理学强大的清末和朝鲜李朝,传统文化思想的抵抗就顽强的多......
所以身为洪兴皇帝的朱慈烺,他面对的情况和清末的什么洋务派、维新派是不一样的,东南一大堆“心即理”的大儒,人欲一个比一个大。不等朱慈烺去大力推动,他们就自己引进西方的奇技淫巧学习研究起来了。
因此朱慈烺的当务之急,不是推动西方科学技术和思想哲学的东渐,而是要有控制的吸收——不能让上帝跑来抢了天理的位置!
澳门议事局这个特殊的藩臣,正好可以帮洪兴皇帝控制一下西学东渐的节奏和方向。
而西方的航海技术,当然得重点引入。而引入航海技术并不是请几个洋人船长开个学校就完事儿的,还得开辟赚钱的航线。只有赚钱的航线才能给航海学校的毕业生们提供足够多的实践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