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把服色杂乱,丢盔卸甲,大半还是两手空空的团练兵聚坐在小汶河边上的一处营地当中。
嘴说是个营地,其实一点章法都没有,非常散乱,连帐篷都没有一顶,只是在周围插了一圈栅栏,还都是用很细的树杆树枝草草扎成的。至于壕沟、胸墙什么的,更是一样都没看见。
这群团练正是衍圣公府的家臣家丁,挂名曲阜练军,但是一直由公府牢牢掌握,和史可法麾下的练军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后者真的练,而且三天两头就出击,虽然败多胜少,但是战斗力还是渐渐磨练出来了——这好将军,多数是打出来的,只有极少能靠培养养出来。史可法的曲阜练军,就是打着打着成了精,现在是精兵了。
而衍圣公府的家臣家丁,虽然待遇不错,装备也很好,但是从来都没成建制出过战。护着衍圣公一门出逃还是他们的“初阵”呢!
孔胤正这个粗鄙虽然经常出城执行任务,但他也就是带几个人出去,从没指挥过十人以上的作战。骤然给孔胤植提拔到家宰的位置上,能不出篓子?
如果是守着曲阜棱堡,问题倒也不大。曲阜堡垒内有史可法留下的炮兵营,他们可以帮着组织,守个坚城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他们却来了个出城跑路,而且还不是轻装逃跑,而是大车小轿,坛坛罐罐,拖家带口,乱纷纷,慢腾腾。因为动静太大,一出城就给清军的骑兵发现了!接着就是一路扰袭迟滞,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清军大队人马就争先恐后的杀过来了。
孔胤正知道打不过,只好弃了车队,带着精壮一点的家丁家臣护着孔胤植先走。孝子孔兴燮则自告奋勇留下来,带着车队殿后......现在也没了音讯,也不知道是杀身成仁了,还是落水当了汉奸?
不过孔兴燮的孝行还是起到了作用,追击的清军骑兵没有理会那些两手空空跑路的人们,他们是来发财的,没功夫去追杀孔胤植、孔胤正他们。而且他们还得赶场子......这里抢完活人,还得回去发死人财!
所以孔胤植、孔胤正他们就侥幸逃脱,跑到了梁父山边上的小汶河边就不能再跑了。因为他们遇上史可法这个法贼了......
史可法和黄得功当然不敢走直线,直接从肥城往曲阜而去了,那样就太瞧不起鞑子了。所以他们是绕道的,先走泰安州(被多尔衮放弃后由李成栋的部下收复),再走徂徕山、梁父山,南下小汶河。正好就遇上了逃亡而来的孔胤植。
而小汶河这一带虽然属于济南府,但因为距离曲阜很近,又是山区,所以就被史可法圈去经营了,成了曲阜练军的大后方,有不少练军家眷居住的寨子。
现在史可法就把落难的圣衍公请去位于梁父山脚下的一处寨子里休息,孔胤植不放心,就让孔胤正跟着一起去了。
但是老头子一到寨子门口,就知道不大对劲儿了。倒也没什么刀斧手列在门口,就是有一群怒气冲冲的百姓在围观他们。
这些人都是练军家眷,在曲阜城内还有不少亲戚朋友,曲阜一丢,留在城内的人还能有个好?
史可法本人当然也没好脸色了,他在曲阜城内也有几个心爱的小妾,现在也不知道归了谁!当然了,他纳那么多小妾可不是好色,是为了生儿子!
孔胤植知道不对,可是也走不了啦,跟着他的孔胤正虽然有几斤蛮力气,但是在黄得功、史可法的亲兵跟前什么都不是。
两个人只好跟着史可法、黄得功往寨子里面走,在寨子里的一处戒备森严的厅堂内,好酒好菜已经摆上了。
“衍圣公,请吧!”
史可法指着一桌子的酒菜,黑着张脸对孔胤植道。
孔胤植在桌子旁坐下来,却不动筷子——他又不傻,怎么会感觉不到杀气?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衍圣公啊!明正典刑是不可能的,抓去坐牢都不能够......最多让人弄点毒药吃下去毒发身亡,最后还能落个风光大葬什么的。
不过和他一起过来的孔胤正没那么多心思,大模大样一坐,然后就甩开腮膀子胡吃海喝起来了......史可法、黄得功、孔胤植三个人都不动筷子,就这样看着他吃喝。
史可法还笑着说:“壮士多喝些,多吃些......吃饱喝足好上路!”
“好勒!”孔胤正也是饿昏头了,话音不对都听不出,就知道吃喝。黄得功就坐在孔胤正身边,还亲自动手给他倒酒。
都是白酒啊,一杯又一杯的灌下去,没一会儿就不行,醉过去了。
看到孔胤正被灌醉了,史可法这才对孔胤植说:“衍圣公,该了!”
说着话,他已经摸出了那瓶珍藏了三年的鹤顶红!
黄得功又倒了一大碗白酒,摆到了史可法跟前,史可法则拔掉了瓶塞,一整瓶的鹤顶红都倒进了酒碗儿,然后拿个筷子使劲儿搅和了一会儿——这瓶鹤顶红不是速溶的,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