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望兄弟,照的说法,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教会在远东的事业遭遇灭顶之灾?”
英诺森十世显得很不甘心。
他可不愿意背负“失去远东”的罪名,成为一个“失败教宗”。
“圣父,”汤若望说,“信仰危机并不等于灭顶之灾......那是对于耶稣会一直以来努力发展的上层社会的教徒们而言的。对于生活在绝望和无助中的底层人民,‘天地不仁’怎么能和主爱世人相比?”
“天地不仁?什么意思?”教宗对于时不时蹦出两句中国话的汤若望有点不满。
“圣父,天地不仁的意思就天理不爱世人,这是一种天人为二的理论,虽然也承认天主的存在,但是却认为天主并不关爱世人,只是让天地之间的万物自由发展,能发展成什么样,全凭本事!”
汤若望说的是儒家的另一条“天理路线”,是荀子的思想。认为天(天理、天主)并不爱谁,也不恨谁,混成啥样,全是自己的造化。
“这,这,这是无神论的观点?”教宗非常惊讶,“持有这种观点的儒学教士肯定会上火刑柱的!”
“圣父,实际上不会......”汤若望说,“儒学是一种包容性很强的教派或者学派,各种各样的理论都可以进行讨论。派别之间的敌视和迫害当然是有的,但是从没听说谁被送上火刑柱了。”
“那他们一定也没有宗教战争了?”红衣主教基吉也是比较宽容的人,听到汤若望这么说儒学,竟然也有点羡慕了。
“儒学严格说并不能算宗教,”汤若望说,“儒学是一个察觉到天主存在的学派,从来都没有一位天使或先知,也没有天主之子降临在他们那里。他们只是通过哲学思辩察觉到了天主......所以在他们那里,天主的善恶是可以讨论的。”
说到这里,汤若望在胸前划起了十字,讨论天主的善恶......这话说一说都那么邪恶,应该要请求原谅啊!
教宗和红衣主教基吉都惊讶得说不出话了,这个儒家思想真是,真是太让上帝为难了!
过了半晌,红衣主教基吉才开口道:“圣父,这也许是主的旨意......”
他的理论也能说说,天主为什么不派个先知啥的去中国,而是让中国古代的圣贤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这难道不是万能的主有意为之吗?这难道不是天主的另一种爱吗?
教宗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基吉兄弟,我们不应该去揣摩主,而是应该始终履行天主赋予我们的职责!”
“圣父,我错了!”基吉惊出一身冷汗,他胡乱揣摩主的想法是一个严重的错误,是要下地狱的!现在也不卖赎罪券了,这可怎么办啊!
“若望兄弟,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教宗说,“我会加强远东教会,派遣最富有斗争性的教士去担任主教。”
“圣父,实际上您不能这么做。”汤若望说,“大明皇帝对保教权提出了要求!”
“什么?”教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受洗了?”
“不......他不是教徒,”汤若望说,“他虽然信天主,但不是教会的兄弟。”
信天主,信天理和信天主教会是两回事儿!
“那他永远也别想得到保教权!”教宗说,“我永远也不会同意的!”
汤若望叹了口气:“圣父,他认为自己已经从葡萄牙王国手中得到了远东的保教权......”
......
西元1650年10月,维也纳。
这座在三十年战争后就仿佛失去了一切激情和梦想,甚至连天空都被罩上了一层阴影的城市,在10月份刚刚到来的时候,突然就变得兴奋和荣光焕发了起来。
统治这座城市的皇帝斐迪南三世从他的空空如也的金库中又扫出了几个金币,开始用它们妆点起破败、萧条的城市。已经很久没有举行什么阅兵仪式的帝国军队,也开始整队训练,似乎又要奔赴战场去为上帝和哈布斯堡王朝的荣光拼尽全力了。
不过谁都知道,眼下的帝国,不,应该是整个欧洲都已经因为三十年战争而筋疲力尽,也许在三十年战争中损失不算太大的法国人还有余力瞎折腾——他们在折腾自己人,从1648年开始就闹什么投石党运动,到现在还没安生。自以为被上帝眷顾的西班牙也有一点精神,目前还在和法国人和葡萄牙人进行着必败的战争。
但是在维也纳,谁都知道不会再打仗了。
帝国已经折腾不动了,而哈布斯堡家族一样需要休养生息。
所以妆点城市和训练军队并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迎接来自遥远东方的贵客——大明帝国的使团!
大明就是中国,那个盛产瓷器和丝绸的东方古国,在这个时代的欧洲人眼中是神秘、富裕、文明的象征......也许还要加上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