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之前的几天,眼看着各部衙门都要封了大印放长假的时候,黄立极的吏部衙门中堂内,却是各路大员齐集一堂。阁老尚书,科道言官,还有进京述职的蓟辽督师兼辽东巡抚王之臣,还有刚刚被任命为辽东经略兼登莱巡抚的袁可立,都凑到了黄立极这边。大家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你看看我,我瞧瞧你。
首辅大学士黄立极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头也不抬的喝着一碗热茶,动也不动一下。
底下几个大官议论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
“......六十万的饷银,足够三万人用的甲胄器械,2000支上好的鸟铳,绕开户部、兵部和督师文臣,就直接发给毛文龙?这还要户部、兵部、督师干什么?还要咱们这些阁臣干什么?”
“可不是嘛!朝廷设置督师、经略,让巡抚掌兵,为的就是以文御武。可是现在边将势力日大,愈发跋扈,帅臣可以制约边将的手段,不就是粮饷军资?这要是绕开阁部帅臣,直接给了边将,那帅臣还怎么督师?”
“搞个一两万人的帐前亲军也就罢了,反正是拿皇庄和园子出来分。可毛文龙的东江镇向来是咱们管着的,怎么能归到内廷?”
“是啊,这不乱了套?以后辽东前线还怎么指挥调度?谁指挥得动毛文龙?”
“这可不行,咱们今儿得把这事儿给挡回去,要不然以后这官就没法当了!”
“没错,规矩不能这么坏啊!没有规矩,何成方圆?”
听到议论的声音,黄立极忽然冷冷一哼,又把手中的茶碗重重一顿,慢慢抬起头来:“都说什么混话呢?咱们挡得了魏忠贤么?魏忠贤当九千九百岁的那会儿,咱们谁敢挡他?谁又能挡得了他?下面那么多官还给他建生祠......那么厉害的九千九百岁,挡得了今上吗?冯伯衡,你那对头崔呈秀现在可还在西苑押着呢!”
户部尚书冯铨刚才议论得最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骨头多硬呢!
可黄立极太知道他的底细了,他当年因为老爹河南布政使冯盛明擅离任所,被人弹劾治罪,他上书为父叫屈,也被夺了翰林院检讨的官职,一块儿回家吃老米了。
天启四年的时候,魏忠贤去冯铨的家乡涿州进香,冯铨不顾士大夫的尊严,跪于道旁向魏忠贤哭求。这才得到给魏忠贤当狗的机会!
当了魏忠贤的走狗后,他在斗争东林正臣的时候出力甚多,帮着魏忠贤斗死了东林大佬杨涟,因而颇得器重,年方三十就在魏忠贤的提拔下当了阁臣和户部尚书,被人称为“黑头相公”。
后来他还在魏忠贤的授意下,和顾秉谦、黄立极一起担任了《三朝要典》的总裁官——这本《三朝要典》可不简单,这是一本以历、泰昌、天启三朝有关三大案的档案资料,加上案语而成的官修史集。将东林党的许多大佬打成了挺击、红丸、移宫三大案的罪魁。
可以说,只要《三朝要典》不推翻,东林党头上就始终悬着一把利刃!
因此在朱由检诛杀魏忠贤后,毁弃《三朝要典》的呼声就一轮高过一轮。但是朱由检却自有主张——任凭下面的人怎么嚷嚷,他就是不动《三朝要典》。也不给杨涟、左光斗、惠世扬、周朝瑞、高攀龙等人平反。
而冯铨这个阉党小人也因为是《三朝要典》的总裁官,还在魏忠贤倒台后复了户部尚书的官——他们阉党内部也有斗争!因为冯铨和崔呈秀互相争宠而引发内斗,所以冯铨的户部尚书和大学士官职,在魏忠贤倒台前已经给撸了。
在魏忠贤倒台后,朱由检就故意把冯铨当成了反对魏忠贤行篡逆之事的好人给复了户部尚书的官......而崔呈秀因为没有《三朝要典》护身,在魏忠贤倒台的时候正好是兵部尚书,所以这会儿还和另外69个逆党奸臣一块儿在西苑里面关着呢。如果冯铨不识相,70条疯狗一起咬,他的罪恶可就比天还大了。
黄立极一开口就没给冯铨留脸,冯铨一愣,也只有灰溜溜的底下脑袋来。黄立极还觉得不过瘾,继续一拍桌子:“规矩是谁定的?是咱们定的吗?规矩是圣上定的!再和你们说个事儿,昨天下午我去文华殿面圣的时候,圣上说了......锦衣卫北镇抚司已经整顿完毕,过完年就该复工了,到时候就要追查逆党了!”
被黄立极怎么一嚷嚷,中堂内的大部分官员都不敢言语了——他们或多或少都依附巴结过魏忠贤,把他们打成逆党许有一些漏网的,若是要逮一半去诏狱关着,肯定大把漏网的。
孙承宗肯定不是逆党,所以他看见一群噤若寒蝉的官员,心里的气儿就不大一处来......你们都是阉党啊!是不是逆党不一定,但肯定是阉党!皇帝怎么就那么糊涂?怎么就不把你们这些阉党统统给扫了?我可是天天上弹章,骂人的文章写得都快飞起来了,怎么就没参倒一个阉党呢?
想到这里,孙承宗也猛一拍桌子:“追查阉党才好呢!一定得好好查一查,把阉党都扫除了,还我大明一个朗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