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话语,当接引圣人再次问出口时,在场的所有人却是完全不同的反应。
听都没听说过的莲华圣体?百年内成就准圣?佛门第一尊菩萨之位?最重要的是……两位圣人亲自教导?
敢情这少年僧人堵在半路上,不是为了找麻烦,而是来送机缘的?
许多人一时间没转过这个弯来,而身为当事人的姜颐开口了。
“能得圣人青眼看重,晚辈不胜荣幸,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晚辈本身又在涡神宫门下修习道法。不知圣人能否等陛下归来之后,晚辈与他商议再决定?”
姜颐的神色很是慎重,越是身在高位,就越不能随心所欲,虽然圣人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想来一定是作数的,但是她不得不考虑这件事情的后续影响。
“等不得,等不得。贫僧一路寻来,已经花了二十年时间,如今大劫迫在眉睫,已来不及等他们回朝歌城了。”
少年僧人轻轻叹息,“至于师门一事,王后大可放心,你入须弥山中,只算是带发修行,算作外门弟子。你仍属于涡神宫门下,待贫僧以后见到巫之祁宫主,自然会与他分说。”
说完之后,圣人重新低头诵经,静静等着姜颐的决定。
“请圣人容晚辈与亚相稍作商议。”姜颐不再沉默。
“王后请便。”
姜颐撩开珠帘,周围的百姓还没见到王后有什么动作,她的身影已经从辇架之上消失。
身穿金色华服的姜颐出现在朝歌城头,她眉头微皱,有些忧愁地看向亚相比干,又不舍地看着儿子武庚。
武庚上前拉住母亲的手说道:
“母后有何想法?”
“有哪个修道者不向往更高的境界与更强的实力呢?”姜颐苦笑着说道。
“那就去吧,圣人亲自前来朝歌,又是如此好的机会,没什么好犹豫的。”比干和蔼地笑着说道。
“只是此事子受并不知情,就此一去经年……唉,委实是太突然了些。”姜颐摇着头说道。
“你自去无妨,等子受回来之后,我与庚儿会告诉他事情经过的。”比干宽慰姜颐道。
“母后早一天修成准圣境界,也可早一天与回来团聚。”武庚脸上的不舍已然隐去,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与母亲分别,一分别就是数十载甚至上百年的时光,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啊。
姜颐听了儿子与叔父的话后,脸上终于流露出坚定而自信的神采。她不再犹豫,轻抚衣裙向比干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声音已然带上了些哭腔:
“叔父,你操劳国事多年,颐儿本应侍奉在叔父左右尽孝。只可惜这个心愿……怕是难以成真了,只望叔父好好保重身体,莫要太过劳累。”
比干听了姜颐的心里话话后,那双沧桑而明亮的双眼中渐渐泛起了些泪光,这便是凡人的无奈了,他与姜颐这一别, 或许不仅是生离,更是以后都无法再见的死别。
在这样巨大的悲哀与无奈之下,纵然比干静心养气多年,也不禁心中泛起一阵凄凉。他勉强地笑着,伸手扶起了姜颐,看着侄女三十年都未变的模样,既是欣慰又是悲伤,他声音低沉地开口说道:
“你好好修行,莫要有后顾之忧,叔父没你们通天彻地般的本事,但是这大商,我定会帮你们看护好。”
姜颐抽泣着点头,她又把太子武庚拉到身前说道:
“庚儿,母后与父王不在身边,你千万要听亚相的话,有什么不懂的便去向亚相请教。修行、勤政,哪一样都不可落下!”
“娘放心,庚儿都记住了。”武庚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他使劲地点头,只想让母亲放心地远去修行。
“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子受的?”比干颤巍巍地伸手,用袖袍擦了擦眼角。
姜颐看向东海方向,那是她夫君与父亲所战斗的地方,她想了想,轻轻摇头道:“该说的平时都已说了,此时人不在身边,多说也无益。”
比干点点头,看着姜颐道:“那就随圣人去吧,莫耽搁了大事。”
姜颐颔首,牢牢地看了一眼比干与武庚,仿佛要把他们此时的模样牢牢刻画在心中。
随即她转过身,毅然决然地地飞向城下。
只是无人见到,姜颐转身之时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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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城水土极佳,历来有“一城山色半城湖”之美誉,“半城湖”说的就是涡神宫所在的云梦大泽。而一城山色则指的是两座山,一座紧邻云梦泽边,名为云梦山,正是亚相比干的府邸所在之处。
另一座山名为“古灵山”,这座山终日云雾缭绕,少有晴明之时,本就云遮雾绕的古灵山中住的又是人族祭司一系的首领,大祭司——甲,这位被大商上下奉若神明的老人更让古灵山显得神秘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