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中。”
半晌,李杰给出了处置意见。
所谓留中,即将奏章留置禁中,既不交议,也不批答。
本来,按照真宗留下的遗诏,军国大事该由刘娥处置,不过刘娥既然把这份实时札子交到他的手中,便代表由李杰全权处置。
不论谢涛上言的初衷是什么,只要李杰不接招,对方便没有办法。
让子弹先飞一会。
时间一久,谢涛到底是人是鬼,自然会万物显形。
其实,对于这份札子,李杰心中是有疑问的。
谢涛和丁谓份属同年,又都是南方出身,不出意外的话,谢涛应该是丁谓的人。
即便不完全是,起码也是丁谓潜在的支持者。
可这份札子的目的,又不可避免的会让丁谓一党受损。
改革茶法,也就意味着对林特茶法的否定。
谢涛和林特一比,肯定是林特更加和丁谓亲近。
这事,有点意思。
就在刚刚,李杰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这次茶法改革,会不会是以丁谓一党的自导自演?
如今外朝的时局十分微妙,以丁谓为首的南方党人不能一党独大,而北方党人又暂时没有挑战南方党人的机会。
毕竟,丁谓现在是首相,除非一棍子将其打死,不然的话,等待的便是丁谓一党的报复,如狂风骤雨般的报复。
南方党人势大,如果没有绝佳的机会,北方党人绝对不会贸然行动。
对于丁谓这样擅弄权势的人,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
如果想要破局,必须要有一个契机。
而茶法又事关国朝要务,且利益牵连甚广。
最妙的地方便是,从榷茶贸易中获利更多的是北方士人群体。
谁让汴梁位于北方呢?
北方士人先天性的占据着地利,如果不是丁谓等南方人上位成功,更改了一次茶法。
偌大的茶业利润,绝大多数都会被北方士人攫取。
思虑半晌,李杰愈发觉得这个猜测很可能就是现实。
北方党人不出招,丁谓就来一招引蛇出洞,甚至不惜以榷茶贸易的利润为筹码。
为的便是让北方党人上赌桌。
“啧啧。”
念及至此,李杰也不得不承认,丁谓这一招确实是一记妙手。
北方党人会不会接招?
不出意外,王曾、吕夷简等人肯定能洞悉丁谓的意图。
但洞悉归洞悉,并不代表北方党人不会上钩。
榷茶的利润太大,虽然大名鼎鼎的资本论还没有问世,但其中的道理却是古今通用的。
当利润达到10%的时候,他们将蠢蠢欲动,达到50%,他们将铤而走险。
达到100%,他们敢于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达到300%,他们敢于冒绞刑的危险。
饵料如此之香,北方党人会上钩吗?
李杰不知道,史书上的记载太过简略,鸟鸟数语的背后,很可能是一篇长达上百万字的故事。
即便有史书作为参考,他也无法洞见所有。
……
……
……
宝慈殿。
李杰那边刚刚作出处置不久,刘娥这边就收到了‘内线’传来的情报。
留中。
得知这一消息,刘娥心中可谓是喜忧参半。
如果她知道这消息是李杰故意让‘内线’透露给她的,她现在肯定是忧大于喜。
当然,刘娥并不知道她的‘内线’早就叛变了。
‘六哥,成长了啊。’
送这份札子去福宁殿,可不是随便送的,而是刘娥经过仔细挑选的。
札子,她看过。
起初,看到谢涛谏言惠民局,乃与民争利之举,她甚至有点想笑。
惠民局能争什么利?
即便争利了,也是某些同样售卖熟药的药铺而已。
偌大的汴梁城中,药铺这行当只是很小很小的一块。
另外,惠民局售卖的熟药真的是平价售卖,即使最苛刻的文人,也不会觉得这是与民争利。
再看到后续的榷茶法奏议时,刘娥隐约明白了一些。
惠民局不过是个引子,榷茶法才是谢涛上言的真正目的。
不过,她并没有想的那么深。
她之所以将札子传到福宁殿,只是单纯的认为‘现钱法’不利于国朝。
如今国库空虚,若是再行‘现钱法’,对于财政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