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娘离开狼山后,向东而行,老老实实按照吴升的叮嘱,走得远远的。
她选择的是吴国,这是一个并不陌生的地方,自己不仅在此居住过三年,而且曾和石门、锄荷丈人一道,黑吃黑劫了个江洋大道。
先至钟离,再过楚吴之界,进入广陵,半个月后,桃花娘抵达姑苏。
姑苏是吴国都城,人烟辐辏、市井繁华,修行者众,灵丹容易脱手,出了什么事逃起来也方便——水道纵横,城门不闭。
略略安定之后,桃花娘便往青虹坊去了。姑苏船娘大多聚居于此,她当年也是其中一员。
站在芙蕖旁观望水中画舫,找到了岸边停靠的众多画舫,脸上露出笑容,选中左手边两层高的那只,缓步来到近前,却又踟蹰着停下脚步。
碎玉珠帘被人掀开,从画舫中出来个美艳女子,将一壶残茶倾入渠中。
桃花娘站在舫前定定看着,好似痴了一般。
那美艳女子转头要进舱房时,身形忽然顿住,又慢慢转了回来,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朱唇轻启,唤了句:“阿姊……”眼泪便流了下来。
桃花娘笑了:“囡囡,你长大了。”
登上画舫,桃花娘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桌椅床帷、灯烛铜镜,又伸手取过竹简、砚台、翡翠等物,慢慢摩挲着。
良久,绽放笑容:“你过得顺遂,我也就放心了。”
“阿姊放心,青山那恶贼死后,再也没人敢欺侮我们桃花舫了,生意反倒好做了不少,都想来看看,当年杀了姑苏大盗的侠女所居之处。妹如今心情好了,便摆一席酒,若是不喜的客人,就闭帘不纳,舒心着呢。阿姊,你这些年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
“我很好,走遍了江左诸国,看了许多山水,遇到了许多好人……”
姊妹两个在舫中说话,互道别后之情,一说就是一夜。
第二日,桃花娘藏于画舫二层,妹子桃蕊娘开张营业,当晚便谈妥了灵丹的购买意向,过了三天,一枚六味地黄丸售出,入账三十金。
第七日,售出第二枚,入账三十五金。
之后便以三十到三十五金的价格,售出剩下的三枚。再高就卖不动了,出得起更多爰金的修士,大多都有门路,可以往稷下学宫求丹,虽说要等候一段时日,暗中付出的价格不菲,却比购买来路不明的六味地黄丸要靠谱得多。
半月工夫,净挣六十金,收益当真惊人。
桃花娘分给妹妹一半,桃蕊娘推拒半天不得,只能收了,姊妹两个高高兴兴摆酒庆贺,画舫缘渠下行,一路风光无限。
出了姑苏城外,绿柳垂杨下掩映着座精致的庄子,庄外有荷塘两亩。
桃蕊娘将画舫靠岸,道:“有一位新迁来此的庄主,为人心善,经常光顾桃花舫,却只吃酒听曲看舞,别的一概不求,赏赐还丰厚,也帮着妹处置过一次麻烦,今日到了此地,妹打算登门拜谢一二。阿姊以为如何?”
桃花娘颔首:“对囡囡这么好,当然要去登门拜谢,只是不知这位庄主可有家室,否则贸然前往,不免唐突。”
桃蕊娘嗔道:“阿姊,都说好几次了,不要叫妹囡囡了,妹已经长大了!”
桃花娘笑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永远是我的囡囡。”
桃蕊娘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年岁虽大,却没有家室……”
说着,二人从画舫下来,正要过去时,却从旁边树后钻出个人来,灰衣麻衫,手按长剑,向她们打手势噤声。
桃蕊娘是认得他的,姑苏邑司的门客,也是桃花舫的恩客之一,当下道了声:“严先生……”
这位严先生连忙摆手,将她们送回船边,回头看了看庄子,这才低声道:“蕊娘怎么来了?”
桃蕊娘道:“此间庄主待奴家甚好,今日路过,便想着登门拜望。”
严先生道:“快些回去吧,此间庄主乃是稷下学宫通缉的要犯,学宫来了位奉行,正要将其捕拿归案,危险得紧。”
姊妹俩只能回船,刚登舟放绳,猛然听到庄子处爆发出一阵金铁相交的激鸣声,紧接着数人高呼:“贼子胆敢顽抗,已被拿下了!”
又有人急呼:“快来人,孙司吏伤了……”
姊妹俩回首看时,就见庄中数人押送着个披头散发的修士出来,解上岸边停靠的一艘乌篷船,更多的修士涌入庄中。
严先生催促姊妹俩:“快回去吧。我要入庄搜寻赃物了,告辞!”
桃花舫顺水而下,离开了此间。
蕊娘无力的坐在船舱边,隔着帘子看那艘乌篷船越来越远,捂着心口道:“天爷,庄主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成江洋大盗了……”回头见姐姐一副呆滞的模样,问:“阿姊,阿姊?”
桃花娘勉强笑了笑,道:“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