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后,庸子夫开始调派人手,召集各坊甲长。九坊八十一甲,人数可不少,又是深夜召集,城一片纷纷扰扰。
国人上万,绝不可能真正去“致万民”,也绝不可能采取国人一人一票这种方式,所以开外朝时,真正发表意见的,是这些甲长。当然,甲长们也无需挨个征求本甲国人的意见,平时街坊四邻都居住在一起,对于本甲国人对两位公子的风评,甲长们心里也有数,所以出入不会很大。
而甲长们的意见是要公之于众的,如果不能代表本甲大多数人,很快就会失去街坊们的认可,当国老采访民情时,这位甲长将被撤换下去。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各坊甲长才陆续到齐,巡城中的北坊六位甲长最先抵达,南城的几位甲长来得最晚,还有几个更晚的,则是自己也拿不定主意,连夜询问了部分街坊,算是搞了一个临时性的民意征集。
随同甲长来的,还有十余名七十以上的耆老,作为外朝大会的监督者参与其中,他们不发表意见,但会将甲长们的意见带回去告知街坊,有他们在,甲长们不敢乱来。
外朝大会通常在宫前的街道空地上举行,临时改在公子成双的府邸前也不违矩。庸子夫将他们召集起来,告诉他们先君薨逝,传位庆予的消息,故此要向甲长们询此大政,看国人们是否拥戴庆予。
开外朝、致万民,向国人询政,是诸侯列国的传统,流程和规范大家都很熟悉,看似乱糟糟一片,实则井然有序。
在无数灯球火把的照耀下,甲长们三五成群围在一起议论着,不时爆发出一阵阵争执声。
元司马早就停止了攻打成双内宅的举动,也向里面通报了要举办外朝大会,双方息战多时。
就在这里,聚集了大部分的门下士,这些门下士从阶层上超出了国人的身份,但又大部分植根于国人之中,故称国士。国士们的意见,同样重要,因此很多甲长当街寻找本甲中的国士,询问他们的意愿。
找来找去,甚至找到了成双内宅,元司马久攻不下的内宅大门就此打开,很多追随成双和司空、司徒的门客都走了出来,向甲长们表明意向。
吴升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忽然很感动,有些东西,自古延续数千年,这才是我们的底蕴啊。
正看得出神,旬仲悄然来到吴升身边,低声问:“除了咱们北坊,其余各坊的许多甲长们都想和丹师再行确认一回,是为小公子贺,没错吧?”
吴升笑道:“这是我的意愿,诸位甲长可自择。”
确立君上继位,要奏乐以贺之。这都是有固定套路的,甲长们都熟悉,不用过多解释。
小半个时辰之后,成双府邸前的街道上又加了许多灯球火把,照得大街愈发通亮。
吴升忽然看见,公子庆予的步辇旁,又多了一个步辇,步辇上的人,竟然是公子成双,他的身后是司空卢芳和司徒钟固,他们竟然出来了!
转念一想便释然了,他们如果还不站出来,可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不多时,完成了阻援任务的易朴也赶到了,他身后是阴着脸的典令庸藏。
刚刚还厮杀得极为激烈的双方,此刻坐到了一起,互相拱手致意,然后等待国人的裁决。裁决的不是两人之间谁为君侯,裁决的是庆予的登位,国人们是否认可。
有击鼓声自远而近,由少增多,由弱变强,鼓声喧天,却又齐而不乱,整座上庸城都在锣鼓声中震动。
看得出来,庆予有些紧张,在成双还没被杀死或者驱逐,在国人们还有另一个选择的情况下,出现变数的可能性还是不小的,需要冒很大的风险。而一旦能顺利得到认可,那么对庆予来说则是件大好事,不用再打了,所有卿大夫——包括炼神境的司空、司徒和典令,都将臣服于自己,成双的命运将立刻掌握在自己手上,庸国的元气不会再遭受更大的损伤。
吴升却一点都不紧张,董大搞的民意调查已经进行过多次,庆予获得的支持,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多,早就远远甩开了成双。他有近乎绝对的把握,庆予将获得国人拥戴。
鼓声渐近,击鼓者,是一众甲长,所用之鼓为军鼓,所奏之乐名《太升》,是庸国大战时的军鼓乐,庄重而肃杀。鼓乐中,众甲长们击鼓而至。
先到的是中坊的九位甲长,随着鼓点整齐迈进,来到庆予面前,三通鼓罢,向庆予躬身:“为君侯贺!”这表明,九位甲长代表的中坊国人,一致拥戴庆予。
庆予自步辇上起身,向九名中坊甲长深一礼。
接着是东坊,也是距成双府最近的坊,一直很受成双关照,鼓停之后,九名坊甲中只有两位甲长躬身相贺,有七人收鼓执旗,列于成双一侧,表明七坊国人之心。
接着是东南坊,三甲拥戴,六甲不愿拥戴。庆予身后重臣们都面露忧色,三坊过后,十四甲拥戴,十三甲不愿拥戴,情况看上去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