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大夫们认为,应当趁着这次刺杀派兵南下,向九真部问罪,一来洗雪去年庸姜之耻,二来为楚人可能到来的变本加厉预做绸缪。
国君庆予也不是不想这么干,但去年元司马带五十国士出征而惨败,已经证明九真部没那么菜,这次不加兵力倍之,恐怕是打不赢的。如果抽调一百士,甚至一百五十士,国中必定空虚。
自从年初时鱼君带兵干涉,两国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很恶劣了,且枕边人又是鱼君之女,若是将兵力派出去,鱼君很有可能趁虚而入,到时候一个搞不好,自己怕是会被那个老东西拉过去抵足而眠。
卿大夫们则普遍瞧不起鱼人的战斗力,认为就算是“半国而出”,剩下的半国也足以吊打鱼人。
能不能吊打,也要打过之后才知道,可万一不能呢?要被拉去抵足而眠的是国君庆予,不是卿大夫,庆予不能不为自己的某个角落多操一份心。
所以吴升的谏言并非南征,而是查案。
既然是查案,就用不着整顿国士大举南下,而又能视情形作出相应的选择,可以选择“查无实据”,也可以选择“捕拿贼子”,当然也可以请求国中大规模支援,“灭此朝食”,就算失败,也不过是“未得其贼”,可谓进退自如。
查案并非征战,传扬出去也不会让人心生觊觎,避免庆予被鱼君被趁虚而入。
庆予思索片刻,点头答应:“如此,便请申卿主持彻查。不知需要多少人手?”
吴升道:“臣要几道诏书。”
“诏书?”
“若追索贼赃,臣请将一半分与有功之人。”
“可,由卿分之。”
“所得贼人,臣请分一半与有功之人为奴。”
“可,由卿分之。”
“若得土地,臣请分一半为有功之人封土。”
“可,由卿列名,寡人封之。”
这等于是给了吴升三大权力,一半缴获财物的分配权、一半缴获人口的分配权、一半缴获土地的分配建议权。
有此三权在手,吴升查案时就可以调动各方力量了。当然,既是查案,就不可能按照南征来抽调人手,这是封在吴升头顶上的一道天花板,否则大家都争相南下,上庸空虚时鱼人来犯,国君就要面临被爆花的风险。
尽管有天花板,但给的权力也是足够大了,与领兵主帅也没什么区别。
当日,由吴升亲自追查刺客一案的诏令便下达了,见诏令并非南征而是查案,不得内情的众大夫均觉索然无味,各自摇头叹息,庸仁堂前一时间冷清了许多,往来不绝的各家门客顿时偃旗息鼓。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吴升打算冷处理一段日子,先给大夫们消消火。
过了三天,吴升才见行动,这回他主动登门,拜会工尹卓吾子。
“我想修条路。”吴升宣布。
卓吾子正闲得没事,闻言很感兴趣:“芒砀山我已经很熟悉了,不知大夫准备在何处修路?”
吴升道:“国君下诏,允我查案,此案想必卓大夫也知,恐与九真部有关。从芒砀山至列缺山,路途遥远,就这么辛苦一趟只为查案,非我所愿也。”
“未知大夫之愿?”
“以丹救人、以丹修道、以丹扶世,大夫之路修到何处,我便于何处行医,此我之愿也!”
卓吾子肃然起敬:“大夫之愿,我意助之!”
单靠信念和愿景修路,只能是愚公的修法,所以吴升承诺:“一应钱粮,我愿担之!”
光有钱粮,依旧不行,马上要到秋收了,人力难征。卓吾子能征调的,只有麾下门客及国中匠师,加起来不过五十余人,让监工和匠师去挖土背石吗?不是这么个修法。
吴升道:“先行规划舆图,将路定好之后,秋收也结束了,到时便可动工。我在芒砀山时,苍梧部多次来人,请我为部民诊治,可惜我没有时间。到时与苍梧部各寨分说,让他们出人修路,一路修、一路医,想来人手当不至匮乏。”
末了,考虑到不能光凭志愿就让卓吾子给自己干苦力,又当场许愿:“君上答应,查案所获的人财地,我都有分配之权,修路也是助我查案,我必不会亏待卓大夫。”
卓大夫不悦:“此乃行医济世,谈什么钱物?”
吴升笑着抱歉:“是我失言,还请卓大夫见谅。”
卓吾子没有耽搁,次日便整顿门客和匠师,跟随吴升启程南下。
有官道坦途,车驾南下很快,不到三天就抵达了芒砀山。
他前两天就开始着手准备,让冬笋上人赴扬州购粮——秋收后扬州可就不缺粮食了,又让人前往芒砀山,请山陵使卢芳和金无幻预做准备,等他们抵达时,芒砀山最南端已经立起了十几栋竹屋,卓吾子和匠师们直接住了进去。
吴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