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升轻轻伸出一根树枝,捅破了最上层的泥土,透过这个手指粗细的孔洞望出去,上方隐约可见一片繁星。
侧耳倾听了片刻,感知外间无人,他在头顶上方具现出一丛灌木,又听了片刻, 依旧没有动静,小心翼翼的扩开这个孔洞,悄无声息钻了出来,躲在灌木中四下查看。
周围寂静无声,唯有山风轻拂,自己没有打错洞, 打到了山峰之上, 只是不知是哪一座山。
看见不远处的峰顶, 吴升借着灌木的掩护,悄然摸了过去,向山下眺望。
南方是一片灯火。
吴升愣了愣,不知不觉,这就挖回家了啊。就算之前回来,也没有接近过芒砀山半步,一别家园已有两年,吴升不禁看着那边灯火呆呆出神,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贪看多时,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原本稀稀疏疏的灯火渐渐密集起来,意味着很多人家都在点灯。
这是发生了什么?
吴升心里忐忑起来,犹豫片刻, 向着芒砀山潜伏过去。
芒砀山下,越来越多的人家点燃了灯火,包括几座国人寨子,都被吵醒了。
庸甲长敲响了警钟,在他身边顿时围拢过来数十丁壮国人, 各持兵刃,等着他的命令。
庸甲长叫道:“各位乡邻,怕是楚人出尔反尔,偷袭我芒砀山了,大伙儿抄家伙随我上城,守护……”
“爹!”人丛中走出一人,正是儿子庸老叔,他身后跟着几名黑衣修士,从人群闪出的通道走进来。
“怎么?”庸甲长叫道:“儿啊,不随大夫们出战楚人,回来做甚?这里有你爹在,头甲就丢不了!”
庸老叔沉声道:“爹,不是楚人,是学宫。”
“什么学宫?”
“稷下学宫,他们是来认人的,卢大夫说了,让大伙儿好生听令,不要乱动。”
“咱们头甲是划在金大夫治下……”
“金大夫去蛮荒采药了,如今都听卢大夫号令, 爹,不要……”
见儿子摇头, 目光中满是担忧之色,似乎有难言之隐,庸甲长缓缓点头:“认什么人?”
庸老叔道:“这是稷下学宫随城行走……”不等说完,他身后一人上前两步,高声道:“学宫查案,都不要乱动,站好!”
国人们一阵骚动,但在庸甲长和庸老叔的劝阻下,还是安静下来,任由学宫的黑衣修士查验,他们同时也在查看各处房舍中有没有藏人。
查看多时,但凡普通国人,都被放回家中,要求闭门不出,五名入了修行的修士则被带走。
庸甲长拦住:“带他们去哪里?”
庸老叔冲他道:“爹,没事,放心。”
随樾押着庸老叔和头甲的五名修士来到主峰下,汇入等待的人群中,这里是芒砀山修士,包括元司马麾下门客也尽数聚集在这里,足有两百余人。
麻衣站在吴升那间宽大的议事堂上,形貌甚是凄惨,左手在微微颤动,那是在强忍伤痛。虽然没有绳索束缚,气海却被封了,他知道自己是逃不了的,只是看着眼前的左剑冷笑。
谷胴
左剑忍不住又是一掌掴了上去,打得麻衣脸上一阵乌青。
罗凌甫制止:“九惋,不要再打了……”
左剑回头抗声:“世上已无九惋,唯有剑宗左剑!”
罗凌甫笑了笑,没说话。
毕竟奉行发话,左剑也就不打了,只是狠狠瞪了麻衣两眼。
麻衣又笑了。能在大名鼎鼎的剑宗左剑和右剑联手下,将右剑重伤,如此战绩传扬出去,将不负麻衣之名!
眯着眼睛又回味了一番今日那一战,当真是打出了自己的最强水平,尤其是最后烟柳拂尘那一扫,右剑竟似避无可避一般,被拂尘丝笼罩震慑着,完没有丝毫躲闪之举,就这么当场重伤。
快哉!
可惜魏浮沉不愿与自己联手,否则哪有左剑的活路?不过是杀一个学宫行走而已,他竟然连这点胆子都没有,为此与自己分道扬镳,如此鼠辈,死了也好!
麻衣知道自己肯定没有活路了,但就算如此,他也愿意配合学宫,将吴升的同道和门客指认出来。
该死的吴升,自己眼下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如果当时早一些杀了他,灭龙泉宗一案怎么会暴露出来?后面哪里会有那么多事?
不管如何,终于将学宫引到芒砀山来了,自己就算死,也死得其所。
麻衣向北遥望,心中暗道,左神隐,你的嘱托,我只能完成一半了,但当年的救命之恩,我麻衣以命相报了,来世,谁也不欠谁!
逐风从旁边的竹屋被带了进来,鼻青脸肿,嘴角溢着鲜血。虽然受伤,此刻却是喜不自胜,来到麻衣面前向他躬身:“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