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扬州小东山,钟离英赴门尹之宴。
酒宴豪奢,以钟离英的了解,花费着实不菲,扬州门尹邀他吃酒,只为一桩事,想要嫁女与同为扬州学舍修士的石九,这当然是好事,钟离英当即答应替他提亲。
酒宴吃到一半,那门尹起身更衣,避席而去,钟离英便在席上等着,与小东山坊市近来声名鹊起的花魁猜枚行令,忽然在门前见到了一个他认识,却又算不得熟的人。
姑苏学舍修士冯永。
认识,是因皆为学舍修士,钟离英曾在芒砀山、会稽等地参与围剿重犯时和此人打过交道,并且还曾畅谈过几次,饮过几顿小酒。
算不得熟,是因为自那之后,便再无联系,连书信也没有往来过半封,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相见。
“冯兄来扬州,却不告知英,实在该打!”钟离英热情相邀,延请入席。
冯永笑道:“本就特为探望钟离兄而来,听说兄在小东山,故此便来了。不知是否搅扰了钟离兄?”
钟离英道:“多虑了,主人是我好友,更衣去了,哈哈……你懂的,待他回来时,正好与冯兄引见。”
入座之后,共饮三盏,钟离英问:“冯兄千里迢迢来我扬州,所为何事?”
冯永瞟了一眼在侧的花魁,那花魁眼色当然毫无问题,立刻告退,席间只剩他们两人。
于是冯永问:“钟离兄,近于杭州,过得如意否?”
钟离英诧异:“冯兄此言何意?”
冯永道:“听闻上月学宫明告天下,孙行走高迁临淄,已入奉行之列,却不知钟离兄因何还在扬州,竟然没有随之而去?”
钟离英笑道:“奉行有所重托,扬州学舍这边诸多事务,哪里是轻易可以走开的?再者,学宫重地,诸位奉行堂中打理庶务者,皆为炼神,我一个小小炼气士,哪里有资格去?”
冯永叹道:“那可是学宫,我辈修士向往之地,钟离兄虽未炼神,但总是追随孙奉行的老人了,怎么就去不得呢?”
钟离英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
冯永接着道:“若是去不得学宫,那钟离兄在扬州恐将艰难。”
钟离英又诧异:“怎么会艰难?好好的……”
冯永道:“钟离兄,孙奉行举荐吴相行走扬州,莫非钟离兄不知?”
钟离英眨了眨眼,有点湖涂:“我当然知道,上月便已行文扬州,吴行走回燕落山迁家,不日便至。”
“我听说,钟离兄至今未得孙奉行只言片语,没有安排着落?”
“奉行……确实还没说,但……”
冯永顿足捶胸:“既如此,钟离兄因何还坐得住?还在这里吃酒?”
钟离英张着嘴问:“为何……不能吃酒?”
冯永道:“听说钟离兄当年与孙奉行为友,未行拜主之礼?”
“……是……”
“听说钟离兄与新任行走吴相乃是后识,也无主客之属?”
“……是……”
冯永叹了口气:“难怪……若是冯某,已另谋出路了,否则坐困于扬州,岂是正途?听说吴相门下,有士九人,以墨游、岳中二人犹佳,修为不下于钟离兄,而信重远过于兄。吴行走履任扬州,岂弃自己门士不用而用钟离兄?孙奉行在时,学舍事务,皆由钟离兄一言而决,扬州上下,得罪不知凡几。钟离兄试想,一朝失势,后果将会如何?”
钟离英这下反应过来了,这这冯永是来做说客的?本想出言驳斥,却发现自己居然也混到了能被游说的地步,这份虚荣感还是很受用的,于是忍住,干脆多受用几句。
“兄意若何?”
“我家赵行走久闻钟离兄之名,知道钟离兄处置事务得心应手、井然有序,扬州学舍近年功勋冠于天下,实赖于兄,故早有心延揽,只是未得其便。永斗胆,敢请钟离兄赴姑苏一叙,我家行走愿将学舍庶务相托,不知钟离兄意下如何?”
钟离英沉吟片刻,享受了这份舒坦后方道:“孙奉行前往临淄,扬州事务,尚未交代,至少目下而言,仍是由我代劳。至于墨游、岳中二人,也非兄所言……”
话没说完,冯永已道:“我从未见过哪家行走不以自家人处置庶务者,吴行走又岂能例外?若我所料不错,旬月之间,扬州庶务,必换他人接掌!”
话音刚落,外间就有人急冲冲赶到,正是学舍同僚石九。
石九喘着气道:“钟离兄,吴行走……携家人已回扬州,招钟离兄回……学舍相见,请钟离兄将学舍庶务……整理一番,交与……墨游、岳中……”
钟离英愣了愣:“交接?”
石九点头:“三日……三日交接……”
钟离英看了看冯永,一旁的冯永捋了捋长须,向钟离英微笑点头,那意思,你看,我说